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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回到舊的躺倚上躺好，吮著茶，也不看走過來的端兒，“要吃茶自己泡去。”
    端兒就道，“不用了，剛剛在集市上喝了兩碗粗茶。”說著就坐在一隻瘸了腿的矮凳上，看著男子。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男子躺著，搖著扇子。
    於是端兒就直道，“我隻要一次機會，你幫幫我，入宮以後我絕不會牽扯你一分一毫！”
    男子重新打開手裏的扇子，又往廊下走去，“跟你說了幾年了，我不會幫你這個忙。”
    “到底為什麼？你不想為他報複嗎？”
    “你若入宮，必死無疑，然後讓你先去見他？嗯，你想得美！”說著終於看了端兒一眼，“你死了這個心吧！”
    端兒捏著葉片在手裏輕輕旋轉著——有些像怕那片葉子疼似的，“你心裏並不是這麼想的，說說你不肯幫我的真正理由，到底是為什麼？”
    男子在手裏把折扇重重地收攏打開又收攏又打開，眼睛定定地看著端兒，“那隻是人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算什麼？！你就算為他報了仇又能改變什麼？！這天下還是人家的！你卻白白送了命！”男人的聲音不高但是很有力量。
    端兒低著頭，隨手摘了一片養在一個破土陶盆兒裏的一株牡丹花的葉片，然後低頭看著那葉片，“我不那麼想，我就要為他報複。你不幫算了，我會自己想辦法入宮的，我已經現在這個年紀，不想再等了。”
    “你有什麼法子入宮？”
    “法子是人想出來的，總會有機會。隻有一樣，幫我常照顧一下夫人和兩位姐姐，她們畢竟隻是幾個女子；還有，如果我能得一個全屍，幫我收一下，隨便埋在一個鴉雀無聞的地方即可。”
    不想男子看著端兒竟笑了，“不想埋得離他近一點兒嗎？”
    端兒就回頭眯著眼睛看著廊外正烈的太陽，“不，把我歸還泥土即可。”說著收回眼睛轉過來看著男子，“你這是答應我了是嗎？”
    男子直視端兒的眼睛，“你真的連死都不怕嗎？”
    端兒看著男子，目光沒有絲毫閃爍，“為他報複，沒有怕不怕死一說。沒死，是好，死了，也絕不抱怨後悔。”
    男子仍直直地看著端兒，“你把夫人照顧好，送她安然歸西，比你毫無意義地去送死更有意義，我想他也是這麼想的。”
    “他從來都是最講孝悌之人，我當然知道。照顧夫人不是非我不可，有櫻兒姐姐荀兒姐姐，還有你；至於我，還有別的使命。我寧可毫無意義地死去，哪怕我什麼都沒做到，隻帶著一個真相去告訴他，我想他的靈魂也會得到一點兒安寧的。”說著眼睛定定地看向男子，“師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改變我的這個想法，你不幫我我也不會怪你，你也有你的理由吧。我以後可能很久都不會特意來看你了，謝謝這十幾年你對我恩情，我還不上了，若有來世，再謝！”
    說著端兒翻身就慢慢走了。男子卻一句話都沒有，他也知道叫不回他。
    男子叫喬若霜，已年過四十，他的父親曾是一個小小京官，與京城官家常有往來。喬若霜自幼酷愛武功，不喜讀書，他的父親雖然逼他讀書逼了幾年，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卻是怎麼都逼不動他，所以索性由他去了。喬若霜便四處尋訪名師，拜師學藝，直鬧到二十多歲了才投到兵部司馬於方功的門下，於在兵部幫他尋了一個小小職位。因喬若霜一身好武藝，人又生得好看有氣度，也頗懂得人情變通，又兼著遇事能果敢勇毅，所以便步步高升，三十歲不到就升了正五品了。
    就在三十歲那年喬若霜認識了二皇子禮醇，那時的禮醇不過才二十剛出頭，滿身的貴氣風華，兩人一拍即合，極為投緣，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有一回禮醇帶著喬若霜入宮見了自己的母親，就在那回端兒第一回見到了喬若霜，隻是當時沒什麼機會說話，隻是彼此看了兩眼而已。
    後來沒多久，有一天端兒跟著兩個大太監去禮醇府上替夫人送東西，又再次見到了喬若霜。當時喬若霜和禮醇正一人一把劍在後花園的一株楓樹下對打，周圍不少家人看著，端兒也站在邊上無聲無息地看著——牽引他眼睛的隻有禮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