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裏星暉走到那女孩身邊，將她抱了過來，宗耀看著那女孩幾乎哭得喘不上氣，連忙安撫道：“別急，你娘被誰抓走了？”
    “就。。。就是那些要錢的人。。。很凶。。。把我娘綁走了。”
    那女童說話顛三倒四，顯然是因為太驚慌了，東裏星暉廢了好大的耐心才從她口中弄清那群匪徒是往哪個方向去了，然後將女童隨手塞到宗耀懷裏，道：“你先帶她回去等著，我去找人。”
    便嗖嗖幾下就沒了身影。
    宗耀抱著那還在哭個不停的女童，自個推著輪子往女童的家走去。
    那是個破舊的宅子，門口雜草叢生，連大門都有苔蘚攀上，但是走到院內，卻又覺得幹淨整潔，幾乎連房簷都沒有沾上灰塵。
    宗耀心中一聲歎息，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這巨大反差的原因，這對母女怕不是過得東躲西藏的日子，連院前的灰塵都不打掃，就是怕被追債的人發現她們的行蹤。
    “你娘很好。”宗耀低頭對女童說道，那女童已經不哭了，隻是手仍緊緊地攥著宗耀胸前的衣服，許久才發出弱弱的聲音，“那位哥哥。。。會不會有危險？”
    宗耀苦笑，心裏對東裏星暉的擔憂更強烈了幾分，他不知道東裏星暉的武功怎樣，但是眼下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他身上，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將女童放下來，對他道：
    “到底是誰向你們要債？”
    “我娘說是爹以前的酒肉朋友，他們說我爹欠了他們的錢，如果不還就將我娘和我賣了。”
    宗耀低罵“豈有此理。”
    聽到女童這番話，他就明白十之八九這債務是有些蹊蹺的。“你們怎麼不去報官？”
    “報了，官家老爺說。。。”女童低頭想了一會，“說是那些人都是將軍手下，得罪不起。”
    宗耀蹙眉，他曾聽師父說鎮守這裏的鎮國將軍是個品行端正、武功高強的人，怎麼會放縱手下人劫掠良民百姓。
    州正大軍向來以紀律嚴明著稱，不僅對軍律嚴明，而且對軍中人私下的言行舉止無一不嚴苛要求，在作戰時如果發現了有逃兵，一律遣出軍中，並且會淪為奴籍。
    宗耀不願相信如果這樣的軍隊還會有如此低爛的軍兵，如果是這樣，大周還靠什麼軍隊去攻打邊陲蠻族？直接躺平得了。
    宗耀在一邊沉思，那女童似乎已經安靜下來，在旁邊看著他，“哥哥，你的腿怎麼了？”
    宗耀被人打斷思緒，笑著對她說：“隻是小事，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
    “我叫莫娘。”
    莫娘樣子很可愛，皮膚很白，但是哭腫的紅眼睛破壞了這份天真可愛，其實像莫娘這樣的小孩子在這州正還有很多，被二皇子和宗耀碰到的隻不過是千千萬萬中的一個“莫娘”，還有無數個“武娘”“夢娘”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發爛發臭，這樣的背景的女子下場往往是被送入妓院。
    宗耀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以為他和東裏遇到的這一個特例，隻不過是將軍手下官兵所犯下的一個小小的錯誤，他彎下腰教導莫娘，
    “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不要再去知府報官，而是去找鎮國大將軍北鎮離，你去東西15公裏的軍營去找他，他是一個好將軍，也是一個好官，他一定會幫你們母女的。”
    莫娘點了點頭，暗暗把這個腿有殘疾的哥哥的話記在心裏。
    這之後的時間裏，宗耀一直在陪著女童等待東裏星暉回來，但是直到天快亮了，才等到了東裏星暉獨自一人踏進院子裏。
    宗耀正處於半昏半醒之間，見有人躍過籬牆直接進來頓時就精神了，小聲道：“你回來了，找到人了麼？”
    東裏星暉衣物上還沾著草芥，眼底也是一片青黑，看起來十分的疲憊，他搖了搖頭。
    宗耀心底咯噔一下，“莫非人已經。。。”
    東裏星暉點了點頭，“我追過去的時候人已經被拋屍在郊外了，我本想親手押送那幾個匪徒送到官府的，但是——”
    “但是你發現竟然是軍中的人。”
    東裏星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曾經是，他們是犯了軍規的兵，除了軍籍，尋常人家又沒有人肯請他們做事，大戶人間又看重顏麵，像這種人，除了打家劫舍，也沒有活路了。”
    “那他們也不能草芥人命！”宗耀氣的直拍桌子，“莫娘還那麼小，就沒了娘，她怎麼活？”
    東裏星暉格外冷靜的看著他，幾乎近乎冷酷了。
    “你以為天下隻有一個莫娘，隻有莫娘這樣大的孩子才算可憐麼？”
    “若不是從北鎮離手下出了差錯，怎麼出現百姓互噬？”
    “你到底想說什麼？”宗耀越聽越不對勁，他覺得東裏星暉在向著那群犯了軍規的兵說話，“你為什麼要向著他們說話。”
    東裏星暉搖了搖頭，“不是我向著他們，而是這人是活得，紀律規矩是死的，明明是這些規矩將人逼死，你卻要怪人沒有改天換命的氣量。”
    宗耀瞪著他，“北離鎮鎮守邊陲數載，哪個人不說一句鎮國大將軍高風亮節、練兵有道。”
    “你難道不知道太子母族與北離家世代交好麼？”
    “那又怎麼？”
    東裏星暉漠然看了他一眼，”隻不過是為了扶持太子能平穩上位的護駕了，有多少人巴結當今太子就有多少人願意給北鎮離安一個好名聲，更有些想你一樣道聽途說的人，替他傳播他的“威名”。
    宗耀真的有些惱了，“我不是道聽途說，是我師父說得，我師父是當今武林第一人，他的話不可能是錯的。”
    “哦？”東裏星暉不以為然道，“那你雙腿經脈被人廢的時候，你師傅這個天下第一，又在哪裏？”
    “哐當”一聲巨響。
    宗耀手下的桌子最終逃不過被拍碎的命運，宗耀的手被碎木紮劃破的傷口正在滴滴答答地淌著血，這聲巨響震醒了莫娘，女童跑出來，發現兩個小哥哥都在怒氣衝衝地瞪著對方，卻沒有發現她娘的身影。
    她跑出院子。
    半響，外麵傳來女童撕心裂肺的哭聲。

    作者閑話：

    今天才更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