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魯莽“八仙”
    
     玻璃杯當了（第）一基（地）的主任後，伍了曾揚言，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全力支持他的工作，這句話象定心丸，聽得有的人妒忌有的人竊喜。
     一基本來就是我們係統內的小公司，共有五十三名職工，年齡從十八歲到五十九歲不等，其中三十五名是女職工。伍了接手保路潔公司以後，打亂了以前的全部建製，讓玻璃杯現在隻設置兩個部門：路檢組與清掃組。妒忌的當然是原來的一套領導班子，以劉二強為首，現在改當路檢組組長；竊喜的自然是那幫子年輕的掃路女工——被一個年輕又被領導賞識的大學生管理，總要強過劉二強那幫子土八路吧！
     玻璃杯上任後，首先麵臨的就是所有職工的分工，不用說，五十三名職工人人都想到路檢組：每天坐著車子在路上兜風，工資不比別人少拿，看到不順眼的職工還可以吼兩句，不服氣就扣工資，看你去撿塊石頭砸破天，恍若秦始皇修長城時的監工，多好！相反，清掃組就象鬧鬼的太平間，不到死的那一天，誰也不願意去那兒呆。但是上麵規定給路檢組的職工名額隻有九個，伍了稱完全放權給玻璃杯，由他自行安排。
     玻璃杯去找劉二強商量這件事，劉二強正在宿舍裏鬥地主，一間房子裏開了兩攤。劉二強這一攤在最裏麵，他輸了半天這時候剛抓到一手好牌，臉色正漲得象冰箱裏被擱置了一個星期的西紅柿，一種失去了營養的蔫紅，看到玻璃杯找到宿舍來了，他嘴巴裏熱情地招呼著，打牌的好姿勢卻一點也沒有動，出牌更是一點也不含糊，這一盤自然是他贏，接下來又連續贏了好幾盤，牌桌上輸的人開始坐不住了，一邊滴咕著說搶銀行啊搶銀行啊，一邊頻頻地抬頭看玻璃杯，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玻璃杯跟劉二強並不熟，這個時候因為工作的問題來宿舍找他，潛意識裏是想跟他聯絡感情，沒想到劉二強的宿舍裏是這樣的局麵，沒辦法隻有硬著頭皮子進去，滿以為會有人讓個座位給他，並且就此機會跟所有的人認識一下，增強親和力，但劉二強全然不是那回事，有意無意地借著牌局給他一個天大的下馬威，叫他尷尷尬尬地在房間裏“罰站”！有二三個看牌的年輕人一邊談牌，一邊較羞澀地請玻璃杯評判，才叫他穩了神，心裏覺得好過一點兒，很站了一會兒，劉二強才記起來還要上班，他抬手看了看表，大聲宣布上班的時間到了，宿舍裏的人這才作鳥獸散。
     出了宿舍，兩個人一起來到玻璃杯的辦公室，推開門，進入眼睛的首先是兩張破沙發，沒有茶幾，然後就是玻璃杯的辦公桌和辦公桌後用舊年曆糊住了窗口的窗戶；辦公桌上正擺放著玻璃杯那隻褐色的茶杯與一個鐵架的開水瓶，強烈地向世人警示著社會已由石器時代進入了鐵器時代。
     劉二強一屁股歪倒在沙發裏，他打牌累了半天，很顯然現在正是休息的好時光；掏煙的時候，他憑空扔給玻璃杯一支，那隻煙受了主人怪異的力量，劃著美麗的弧線剛好落到玻璃杯的辦公桌上，玻璃杯客氣地把煙擺到一邊，一邊向劉二強征詢對路檢組人員安排的想法。
     劉二強等待這個問題已經很有些時日，心裏不耐煩得多次要跳槽，可惜沒打聽到有更好的位置可去！伍了不讓他負總責，他至今一聲沒吭，為的就是還有這麼一個路檢組要讓他負責，現在玻璃杯終於跟他言歸正傳，他也就不用客氣了，借著點煙的機會他在沙發上側正了身子，挺直了雙腿用手先在左邊褲袋裏掏，掏出一把剛剛鬥地主用的錢；轉移到右邊褲袋裏再掏，是煙盒與身份證；站起來，兩隻手分別插進屁股後麵的口袋裏，這才在右邊褲袋裏掏出一張有些發皺甚至還有酒味的紙遞給玻璃杯，說路檢組的人員他已經想好了，名單就在紙上，要玻璃杯看一看妥不妥。玻璃杯展開紙條一看，上麵有七個人的名字，而且劉二強的大名還沒包括在內，那些名字用不同的筆跡簽得歪七豎八，也可以說是趾高氣揚，仿佛主人在簽每月月底的工資單似的，若換成了毛筆字，一定可以相媲王曦之的狂草。
     玻璃杯從自己的屜子裏也拿出一張寫有名字的紙，仔細將兩張紙放在一起對照著看。末了，他站起來給劉二強倒了一杯茶，苦笑著說：“劉組長，我這裏也有一份名單，另外還有一份全基地人員的資料，咱們今天就根據這些資料，一個人一個人地定，你覺得怎麼樣？”劉二強從玻璃杯手裏接過另一份名單，怔怔地看了半天，一句話也不吭，臉色漸漸消褪了剛才鬥地主時的蔫紅，變成了一種酒醒後的寡白。玻璃杯不管他，繼續說道：“路檢組裏除了你以外，還要安排八個人。首先，魏紹義是個老同誌老黨員，也是基地原來的副主任，他到路檢組是名正言順的，我看到你的名單裏沒有他，對此你有什麼意見？”
     “沒意見，老魏是個好人，他自然應該到路檢組，再說我也隻是建議了七個人！”“其次，我們這裏分來了兩個大專生，別人讀了十幾年的書，雖說是來基層接受鍛煉，但總不能真叫他們扛著掃把到馬路上掃地是吧，所以這兩個人也要安排到路檢組；再就是司機，也要占一個名額，以前是兩個司機輪流開車，上班的時候誰也不想開，下班以後卻都搶著開；另外，車子好的時候都搶著開，車子開壞了，又要互相推諉，扯不清楚，現在就隻安排一個司機，工作量非常大，誰願意開呢就到我這裏簽合同，基地裏的司機你比我熟，下去後請你幫忙問一下行不行？”
     好半天，劉二強才回過神來，他不著邊際地悶哼了一聲，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總之他沒開口說話。玻璃杯接著說：“這樣一來，還剩下四個名額，我想說的是這四個人叫誰來做都可以，你的名單我看過了，都行！但是，伍翠花與閻葉這兩個女孩子的情況較特殊，你看是不是該特殊考慮一下？”
     劉二強癱軟在沙發裏，兩眼盯著天花板，冷笑著說：“有什麼好考慮的，一個是經理的侄姑娘，一個是書記的外甥女，說起來都已經來單位上班十多天了，至今卻沒看到一個人的影子，倒是聽說伍了的侄姑娘瘋瘋巔巔的，個大力氣沉，手上沒有輕重，誰敢管她她就捶誰，以前在單位裏不知捶了多少好漢，管不起更惹不起，以後不曉得要有幾多事！”
     玻璃杯忍著笑，象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繼續說道：“還有，我來基地的時間不長，工作經驗不足，通過接觸，我覺得何謙這個人挺不錯，他的資料我也看過，隻是高中學曆，但這個人很年輕上進，一直在積極參加自學考試，每個職工隻要有進取心，我們就要給他機會，你說是不是？再說路檢組裏的工作辛苦、繁重，每天要在路上來回奔波，也有優點就是晚上不必住班，這就使他有較多的時間去夜校上課，在這件事上，他找我提過要求，我覺得挺合適，現在我就跟你商量，你覺得如何呢？”
     劉二強已經聽得把身子在沙發裏不止一次地前傾，未了，他靠著在幾十年賭博生涯中練就的願賭服輸的心態才使自己沒有跳將起來，他把臉朝向門外，冷冷地說道：“反正決定權都在你手裏，你願意安排誰就安排誰，我這張名單算是沒給你看過，不是我說你，一當上官就這樣媚上，我倒要看你將來能當上多大的官！伍了的侄姑娘就不必說了，這個何嫌我就沒看出來他有麼本事，頭發染得象個二流子，胳膊上紋那長的一條青龍，象黑社會老大，在單位裏除了泡妞就是鬥地主偷牌，輸錢的時候半天不掏，贏錢了就掘你祖墳般地死要，你卻說這樣的人上進，他要是上進，我看進的隻怕是監號！”
     劉二強的話聽得玻璃杯心裏象十五隻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跳得慌，這個何嫌他其實並不了解，之所以這樣安排，全是伍了的主意，並且跟在何嫌後麵本來還有一個人也是內定好了的，現在聽劉二強這麼一說，隻好硬生生地把最後一個人的名字給咽到肚子裏。在決定路檢組人員這一大事上，他當然要請教伍了，伍了曾經點拔他說：“劉二強這人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那類人，不能放一點權給他，否則他整天跳來跳去的不曉得天高地厚，製服他的唯一辦法就是堅持兩個凡是：凡是他要求的你就一定要否定，凡是他否定的你就一定要堅持，隻有把他一擺平，這單位裏其它的人和事就好辦了，至於路檢組的人員組成，我的看法是。。。。。。算上翠花與閻葉已經有七個人了，再一個就是何謙，他是處黨委張書記的遠房什麼親戚，肯定也要照顧，最後一個是汪生動，能照顧就照顧，你看著辦好了。”
     汪生動是誰，伍了當時沒說，玻璃杯也沒有打聽，反正照著安排就是了，現在聽到劉二明對何謙的一通議論，由屋及烏，他一下子想起一個人來！還在他當股長的時候，聽老書記說過伍了有三怕：在家怕兒媳、在單位怕小蜜、在發廊怕小雞。這三樣尤物說起來伍了是樣樣怕，其實他那心裏不曉得有多愛！風流倜儻的伍了在家裏是否怕或者為什麼怕兒媳沒人知道原因，也許是笑談，但他在單位裏有個情人卻是眾所周知的事實，這個情人就是財務室裏的苟出納。荀出納的老公叫汪活潑，人稱汪老爺，汪老爺對於玻璃杯來說，就熟悉多了，都一起在供給科裏共過事！
     汪活潑是個老實沒得用的人，由於個頭矮脾氣好在供給科裏呆了二十年，二十年來，別人滿意他自己也滿意！他在這個位置上幹了這麼久，一直還是個科員，對於這種狀況，大家都心照不宣。別人滿意他的自然是他安分守已、對工作之外的事情從不做非份之想；他自己也滿意自己，則是因為他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時刻在警醒他要珍惜自己的工作，寧願忍辱負重也要安於現狀，不能有絲毫造次，他的這個同胞弟弟就是汪生動。當年的那場運動使汪活潑的家庭跟所有上山下鄉的家庭一樣，必須要在這兩兄弟之間做出決擇，結果由於汪活潑孱弱一些而留在父母身邊，汪生動則遠去了雲南。幸虧汪活潑的父親比較精明，知道自己的這個大兒子有生理缺陷，在未來的生活裏決不是別人的競爭對手，便早早就處心積慮地給他尋找就業門路。汪活潑的父親本來不是一個熱心功名的人，隻是迫於自己孩子的前途，在工作中總要比別人多付出一分辛勤，多表現一分穩重，從而在某天驀然回首，竟發現自己已經成為某局機關裏不大也不小的中層官員。靠著各種關係，他把高中畢業後寧願死也不願再讀書的汪活潑安排到自己的下屬單位裏，算是了了一小樁心願，當汪活潑幾乎過了結婚的年齡卻還沒找到中意的女朋友時，他老人家又親自出馬，跟苟家作了一筆交易，安排苟家沒有工作卻有幾分姿色的姑娘到局裏上班，乘機替自己的兒子成就一樁姻緣。再說汪生動從雲南回武漢後，汪老爺子已經淡出了權力中心，隻能力不從心地安排自己的這個兒子在本係統內部到處打遊擊，卻始終不能成為國家的正式工，成為汪老爺子心中永遠的痛！
     跟在國家單位裏供職的哥哥比起來，汪生動的心裏早就沒有什麼理想可言，隻要有點錢他就喝酒，結果一家人沒出名，他倒因為自己的酒癮而出了名，成為全係統裏眾所周知的“酒麻木”。汪生動很瘦，雙目炯炯有神，酒喝得越多那眼睛裏的神采就越熾烈，年齡這麼大了還透著機靈勁。這也許正是他父母當年決定讓他下放的原因之一——他比老大汪活潑要容易適應新環境得多；另外，也因為這雙眼睛，雲南當地的一個肥碩壯實的女人相中了他，使他先於一切知識青年在當地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後來大家陸續返回武漢，他倒覺得回不回去都無所謂，直到前幾年才突然開了竅，想起來還是回武漢的好，還算他有良心，沒忘掉拖家帶口，最後一個都不少地回到父母身邊。汪老爺子沒得辦法，花了相當的積蓄才把這一家子安排到現在的基地裏。
     汪生動一家三口在雲南農村奔波操勞了那麼多年，忽然都過上一種可以拿工資的生活，不用說日子開始過得滋潤起來。汪生動不喝酒的時候，他那脾氣燥烈身強力壯、總覺得家裏灶台小而身上蠻力大的老婆如何罵他辱他甚至打他，他都不吭氣，用汪老爺子的兩個字來總結就是窩囊，但是汪老爺子往往看不到兒子酒醉後作為勝利者的一麵，那時候，他經常把女人拖到門外的水泥地上，按下女人的頭死命地撞，一直撞得女人頭破血流不再掙紮為止，然後他就跪在地上仰起腦袋，對著天空發出短促而喘急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地想起一條鼻梁上挨了一棒的狗！有一次，他突然在石破天驚的幹嚎聲中“咕咚”一頭栽到地上，遠處看熱鬧的人都以為他力竭而死了，等膽大的人跑近他時，他卻一骨碌地爬起來，拍拍屁股回家睡覺去了。
    
     按照公司裏定下的製度，三個基地裏的職工都要住班。所謂住班，就是每天都要有不少於全體職工三分之一的人員必須住地基地裏，以應付公路上隨時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比如翻車、石料沿途拋灑等。別人都還能抽空回家裏休息，玻璃杯則是一分鍾也脫不開身，每天都要住在基地裏。路檢組裏最終還是要了何謙與汪生動，一連幾天，劉二強都推說胃壞了不能上班，玻璃杯知道他患的不是胃病而是心病，也許何謙與汪生動的確不是合適的人選，可是玻璃杯憑什麼不要這兩個人卻要劉二強推薦的人呢？按照伍了的思路，恨不得連劉二強也別進路檢組才好，但他不願意把事情做得太絕，領導的話要聽，對劉二強這樣直來直去沒什麼腦子的同事也要適當照顧，現在他既然心情不好，就隨他在家裏休息幾天，希望他能悟出點什麼。
     劉二強本想推薦七個人到路檢組，加上他自己剛好八個，走到哪裏都是一張八仙桌，沒想到玻璃杯一個也沒要，鬧了個大笑話，他心裏憋的那個氣呀，恨不得把這個新來的小愣頭青一耳光扇到閻王爺那裏，然後由小鬼抬到油鍋裏死死地煎才好。現在路檢組裏的人員經過這麼一安排，他這個組長當得還有什麼意思，玻璃杯是基地的主任，負責全麵工作，這個“全麵”也隻有路檢與掃地而已，路檢組裏的人個個恨不得都是爹，他劉二強能負什麼樣的責呢？魏紹義那老家夥這陣子一定笑歪了鼻子跟眼睛了，以前自己負責工作時，他沒事就往工會裏告狀，說自己隻曉得吃喝打牌，全然不顧工人的生老病死，但他那醫藥費是能報的麼？他每個月都要頭痛幾回，你才給他報了醫藥費，過不了幾天他又有藥費條子要報，理由是頭痛這病治不斷根；不給他報吧，他那頭痛病當場就患，抱著腦袋就能口吐白沫白眼頻翻，還要用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做尋死狀，劉二強知道他當然不會死，不去理他，可是不理他就別以為能過關，老魏在做鬼的招術上浸淫了幾十年，招數多著呐，你不理我是不，那你也別想走，你走哪兒我在你屁股後麵跟到哪兒，上廁所也休想放過你，好呀，你說我是黨員，我今天就從一個老黨員的角度給你上一課：保障職工正常就醫是單位應盡的義務、是職工正當的權利、更是社會主義製度優越性之所在。。。。。。道理一套一套，結果總是病人因為報銷了藥費“頭痛病”稍好了些，而劉二強這個好人的腦袋卻總要真地痛上好幾天！也別說老魏驕狂，他有驕狂的本錢，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老魏的大女婿在醫院的皮膚科裏（說白了就是性病科）坐診，是醫院裏最當紅的醫生之一，如今這社會，十個男人九個花，剩下的一個環境差，言外之意不言而喻！還有更絕的是說“江湖亂了套，和尚也亂搞”，可見能在醫院的皮膚科裏坐診是一種當初多麼有遠見而如今多麼豐收的職業！劉二強見過老魏的大女婿，個頭不高，麵容病懨懨的，但據說臨床經驗很豐富，醫術很高明。
     盡管心裏一百個不舒服，劉二強不能總呆在家裏稱肚子痛呀，心情不好惹得胃裏不舒服個兩三天也就算了，若再接著痛下去，那笑話可就鬧得太大了，再說，基地裏這段時間變來變去的，老魏那老家夥已有幾個月沒報銷藥費條子了，這個時候說不定正猴急得更要患上了失眠症，失眠症全世界誰能治啊，嘻嘻，這下準有好戲看！都說當初我這人沒魄力，諾大個大老爺們兒被一個老半吊子當猴耍，而且一耍就是好幾年，現在好了，來了個馬屁精，兩個人一隻是老狐狸，另一個是馬屁精，倒要仔細瞧瞧他們之間如何互相收拾！心裏這樣想著，竟樂滋滋地又到單位裏上班去了。
    
     劉二強心平氣和地複來上班後，標誌著一基的集體是一個團結的集體，為此，伍了親自到一基主持召開全體職工工作動員大會，在會上他極力稱讚正是由於玻璃杯突出的工作能力，才使得一基的工作在方方麵麵都開展得井然有序，同時指出這隻是萬裏長征開始的第一步，希望玻璃杯能夠在今後的工作中繼續保持現在的工作熱情、發揚當前的吃苦精神雲雲，唾沫四淺。接著他點了劉二強的將，叫他第二個發言，劉二強知道這是伍了在逼他向全體職工表態，表態就表態，送人情就送個最大的，他劉二強長著一張嘴巴可不隻是吃八仙桌的，胡吹亂侃起來一樣精彩絕倫。隻聽得他天南海北地一通猛吹，把個法螺吹得象維也納大廳裏的薩克斯管一樣，恨不得要把玻璃杯比作洋人心目中的救世主、中國人眼中的孫悟空似的，他說玻璃杯有經天緯地之才、富國安邦之誌、神龜鬆鶴之壽。。。。。。等等，未了，吹得實在刹不住了，他學洋人伸出了大拇指，嘴巴一撇摞出一句洋文—NO。1！下麵的人正聽得起勁，忽然見到他伸出大拇指喊“完”，那可不依，拚命地鼓掌要求再來一段，劉二強沒料到一句洋文起到了這麼好的效果，歡喜得忘了自己是個中國人，嘴巴裏不由自主地喊了句OK，然後就啞然地站在主席台上，想破腦袋再也想不起半個洋單詞！再說坐在他身旁的伍了，一直也聽得很受用，忽然聽到劉二強稱讚玻璃杯是NO。1，不由自主地一陣臉紅，不為別的，就為劉二強這樣初中都沒畢業然後參軍然後轉業的土八路，也有資格說洋活，真是江湖亂了套，正在替劉二強臉紅，猛地又聽到他喊了一句OK，這下可不得了，伍了立即被電擊了胸口似地拿手緩緩地揉起來，這個動作被下麵的人看得真切，人群裏一陣哄笑，伍了發現自己失態，忙不迭地鬆了手，一邊抬起頭來斜著眼睛看劉二強，一邊暗罵現世寶。下麵的職工自然是更大聲地哄笑起來！也幸虧劉二強再也記不起一個洋單詞，否則他要是嘰哩咕嚕地再來兩句，隻怕伍了當場要患心肌梗塞！
    工作得到了肯定，玻璃杯心裏當然非常歡喜！住進基地後，他每天都要跟鄧澤通幾次電話，互相交流各自對生活的感受、分享著彼此的快樂，在勉勵與關愛中兩顆心靈靠得越來越近！年紀輕輕就能夠成就一番事業是所有男孩子們的夢想，玻璃杯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騎上了事業這匹駿馬、正握緊了韁繩在驅策它縱橫馳騁！他克製著激動把幸福一點一點地在電話裏講給鄧澤，令她時刻都有快樂和驚喜，鄧澤這裏真恨不得立刻離開學校到社會上參加工作，一如玻璃杯般被領導賞識、被職工擁戴，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