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一夜沒睡，早早地又起了，外麵還在起著霧，學校租的車已經到了，張揚上去的時候，崔世範，郭梓凡等幾個狐朋狗友都已經在上麵了。
    “揚哥，昨晚被誰吸了精氣嗎，怎麼看起來這麼萎？”崔世範向來沒什麼正經話，整一個中二病少年。
    “滾。”底下一陣哄笑，張揚沒理會，坐在座椅上撐著頭補覺。車上的人陸陸續續上來已經差不多了，張揚朦朧著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車上已經坐滿了人。
    “你旁邊坐的是肖卓吧，他人呢？”季老師問他的時候，張揚才發現肖卓這時候還沒上來，奇怪，卓宇早上起的不是比他還早嘛，人呢。
    “老師，我不知道。”他腦子暈的很，昨天不知道自己抽什麼風，看見肖卓真的哭了以後反而更局促的睡不著了，這絕對不是他平時的風格，現在困得站著都能睡著。
    “你們誰和肖卓走得近，聯係一下他快點。”季老師很有耐心的轉身麵向車廂裏的其他學生，畢竟肖卓是她教的最得意的門生，不僅聰明而且踏實好學。
    無人應答，大家翻翻手機，發現還真沒有肖卓的任何聯係方式。
    “老師，我去找找他。”張揚站起身，季老師讚許的對他點了點頭。
    “老師我也要去，揚哥，你等等我。”後排坐著的幾個男生也站起來，哄著要一起去，被季老師眼神逼退回去了。
    “都給我老實坐好了。”
    張揚找人找一半就後悔了，太陽這回已經出來了，霧氣也散開了，陽光斜射下來刺到臉上實在教人不怎麼舒服，關鍵還找不到人，加上昨天沒睡好，一直覺得自己年輕的張揚終於體驗了一把心力交瘁。
    他找了宿舍，前院，醫務處，池塘，公園，終於在涼亭的盡頭找到了。肖卓似乎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昨天穿的白襯衫，今天又是白色T恤。遠遠地，就看到涼亭盡頭的草地裏白色的一坨，張揚喊了他一聲，那人一動不動。
    走近了，才發現肖卓一隻手拿著手機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撐著頭，睡得正香呢，張揚覺得這人怪有意思的，跑這麼遠來蹲著睡，還擺出這麼標準的蹲坑姿勢。
    太陽照在肖卓的臉上襯的少年白淨的臉龐更加白淨，旁邊有草葉子動了幾下，張揚用手一抓，好大一隻螞蚱，他把它圈在手心裏，眼睛一轉，突然很想逗逗這個看起來白淨的瓷娃娃。
    “喂。”
    其實肖卓好久都沒有接過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了，當電話響起的時候，他眨了眨眼，幾乎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來電顯示沒有備注，但他還是認了出來。
    電話打來兩遍，肖卓還是接了，那麵沒有說話，他也不說話，雙方詭譎的僵持著，良久，對麵傳來一聲歎息。
    “小卓。”女人聲音甜美，仿佛滿是無奈的寵溺般的語氣。
    肖卓沒有回話，每每聽到這位女士說話，他總能聯想到一隻鮮豔的吐著信子的蛇，想起那個她坐在床邊沉靜的模樣。
    “你總是這樣，小的時候明明還那麼可愛，漸漸地叛逆到連媽媽也不喊了，”女人邊說話邊扣著手上昨天剛做的美甲，語氣卻尤為可憐。“你這樣讓我一直很傷心。”
    肖卓一直不發一詞，女人也很有耐心。
    “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你或許根本就不是我親身的。”這句話明明應該是一道驚雷，可女人卻很平靜，語氣也沒有起伏。
    女人終究還是動手了。肖卓麵無表情，但開口的瞬間聲音裏淺淺的嗚咽還是傳了出來，帶著絲顫抖，順著電話傳遞到了女人耳朵裏，女人輕聲笑了。
    “你還是動手了。”他用力的把嘴裏的酸澀咽到肚子裏，清了清嗓子，再開口時又恢複了往日的風輕雲淡。
    “你什麼意思？”這句話有點沒頭沒尾，似乎什麼脫離了掌控一般，女人的心有點慌。
    “就像你多年前和張岩俊合夥綁架我氣死了我爸一樣，你一直就是個狠心冷血的人，是吧，左旋。”他第一次叫出了女人的名字，左旋，一個使他午夜中都能咬牙切齒的人。
    “你怎麼會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一句話段的這樣碎，磕磕絆絆。
    肖卓嘲諷的嗬了一聲，外麵的路燈已經亮起來，夜晚已經來了，眼眶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滑落，他拿手一擦，原來是淚，這種不值錢的東西，他拿袖子想堵住，可是怎麼也製止不了它落下來。
    心硬了，就不疼了，可現在他還是能感覺到心很疼，像被刀捅了一個大大的口子，呼呼的冷風往裏灌著，凍得他全身上下直打哆嗦。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一句話說完似乎用了肖卓所有的力氣，他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了床上，自己躲進了衛生間。
    總有人在背地裏自己舔舐著潰爛的傷口，表麵上卻不顯山露水。
    肖卓朦朦朧朧的睡著，總感覺有人在叫自己。大早上的時候，為了不吵到別人休息他才跑來這麼遠的地方打電話，遠離休息區，太陽一出來，他本來就犯困，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肖卓。”聲音仿佛就在耳邊，肖卓睜開眼睛，眼前一個白皙修長的手掌上帶著一大塊綠，再定睛一看，好大一隻螞蚱！
    多年的習慣才使得他沒叫出聲來，肖卓猛地側過臉去，正好撞上旁邊靠的特別近的張揚的臉，鼻子被砸的生疼，兩個人都是眼淚汪汪的，距離那麼近，近到呼吸都交織在一起。張揚直刺刺的正接上肖卓的眼睛，心底暗讚，這人的眼睛可真好看，向星空一樣吸人，一時竟忘了躲閃。
    “你離我太近了。”
    “嗯。”
    張揚往後移了一點，眼神卻一直盯著肖卓，看著他表麵上十分冷靜，語氣也很冷漠，可白淨的臉卻覆上了一片薄紅。
    少年的身形俊秀而又瘦削，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有獨特的豐富的少年感，張揚甚至能夠想象到他笑起來時嘴形變成小括號，雖然他一次也沒見肖卓笑過，但他仍然感覺他像個鄰家弟弟一樣。
    肖卓的話是真的很少，回去的路上，張揚好幾次挑起話題聊天都被他一句嗯給終結了。張揚突然想起他們坐大巴來那天肖卓回避他的動作，當時沒在意，現在想起來，又總感覺有點琢磨不透。他又糾結於要不要問與怎麼問起來不那麼突兀兩個問題中，也不琢磨和肖卓聊天了。
    身旁的少年終於沒再主動挑起話題，肖卓偷偷的呼出口氣，他的手一直攥在後麵，隻有他自己知道裏麵有多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