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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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可以用童年治愈一生的傷痛,而有的人則用一生來治愈童年,肖卓絕對是後者。每每午夜夢回,他總能憶起那些最不願觸碰的,看之嫌髒,碰之則痛。鋪天蓋地的酒氣裏的那個男人,似乎長著不為人知的尖利的獠牙,輕而易舉的能將人撕碎。
    那是一個運動會,年僅五歲的他站在幼兒園門口,正在等著司機接他回家。他慣常這樣,運動會沒人陪著參賽,因為爸爸有開不完的會,媽媽雖然不上班,但白天也見不到蹤影。
    有輛白色的麵包車停在了他旁邊,車上下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五歲的肖卓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他,直到那個男人叫出他的名字。
    “小卓。”
    “你認識我嗎?叔叔。”
    男人眉眼英俊,隻是額上有一塊長長的刀疤,聞言忽的笑了起來,露出絲絲憨厚的樣子。
    “我是夫人新招的保鏢,夫人說你今天放學早,讓我來接你。”
    男人這個樣子看起來實在老實的要命,但是小小的肖卓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他掏出手機正打算打電話確認一下,男人臉色一變,憨樣轉眼變得狠厲,拿一塊布捂著他的嘴就塞進了麵包車,肖卓掙紮間,不自覺暈了過去。
    肖卓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換了地方,那是一個昏暗的地下室,她向來膽小的媽媽臉色平靜的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低聲地在和刀疤男說話。麻醉的藥效可能還沒過,他的身上酸軟無力,根本使不上勁。
    “照之前談好的,不能再多了。”
    “夫人,外麵的情況多嚴重您是知道的,我可是拿我後半生在給您做事,50萬太少了吧。”
    “再加十萬,你辛苦的酬勞,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夫人,你懂我意思的。”
    “你不要太過貪心。小少爺給我照顧好了,別整幺蛾子,這件事我會考慮的。”
    肖卓眼睜睜的看著媽媽和刀疤男向外麵走去,可他既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她的媽媽似乎也沒有留意,或者是根本不在意,頭也沒回的消失在肖卓的視線裏。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心裏下意識的升騰出很大的不安
    接下來的幾天,他再也沒見過他媽媽或是刀疤男,飯點的時候會有人來給他送飯,模樣是他沒見過的。其他時候,肖卓就坐在黑漆漆的地下室裏,看著任何地方發呆,逃出去是沒有希望的,唯一的出口是個大鐵門,而鎖在外麵。
    死寂一般的黑暗裏,沉悶的可怕,總是容易滋生可怕的幻想,肖卓分不清白天黑夜,他一直不敢睡,偶爾撐不住了才會不自覺的打個盹。
    似乎又過了幾天,刀疤男才現身,他的臉上明顯很疲憊,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頹靡的氣息,肖卓覺得他尤其的危險。他蹲在肖卓的旁邊,抽著煙,仿佛在和肖卓聊天。
    “你老爸死的還真是時候啊。”
    隻這一句,肖卓感覺身體的某個地方都涼了,血液像被凍住了一樣,他不由自主的打起顫來。
    “叔叔,你說…你說誰…誰的爸爸?”一句話,說的零零碎碎,顫顫巍巍,喉間幹澀的咽了幾次唾沫。
    刀疤男看著他,眼神幽幽,突然笑了,眉間頹靡的氣息轉成快意,竟然有些癲狂。
    “是你,就是你,你的爸爸。”
    肖卓心裏湧起無限的害怕,他甚至想到和刀疤男打一架,讓他閉嘴,這件事就是沒有發生過的。但他全身的各個部位實在抖得厲害,腳放在底下都站不穩的地步。眼淚後知後覺,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叔…叔叔,你放我…放我回去吧。我…求求…求求你。”
    男人哂笑著看著他,“我放過你?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是你那個狠心的媽?她能放了我嗎?”他的眼睛逐漸猩紅一片,“明明都是她做的計劃,我拿錢辦事,誰知道你那個不頂事的老子就這樣被嚇沒了,她拿了所有的遺產,現在不守承諾了,為了錢,連你這個兒子他都不在乎,居然還要報警!”
    每個字他都能聽懂,連在一起倒是讓他不能理解了。
    很快,他就被再次轉移,這次沒用麻藥,男人給他帶了個黑色頭套,把控著他上了一輛車。
    “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刀疤男的聲音。
    “嗯,錢打過去了。”又是一個肖卓沒聽過的聲音,那個人就站在他旁邊,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告別,車子搖晃起來,有人掛了個涼涼的東西到他腳上,應該是個腳鐐,這趟轉移路途實在遙遠,車子搖搖晃晃似乎一直走的是鄉下的土路,走了好多天。期間,那個沒見過的人一直把繩子給他綁在座椅上,連頭套都不摘,更別說給他喂飯。他的精神已經高度緊繃了好些天,沒有食物的支撐,他終是體力不支濃濃的睡了過去,直到被人從後背粗暴的踹了一腳。
    “老大,這個就是從西京市低價收的那個。”那人強硬的拽著肖卓的領子,拖下了車。
    “這麼大?扔給東城的老三幹活。”
    “跑了這麼幾天你也辛苦,今天就別去了,把他放你屋裏,明天再去。”一陣腳步聲,突然又停了,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少喝點酒,別誤了事。”
    “好嘞。”
    蒙著頭又被人生拉硬拽的好一陣子才停歇,肖卓不是不怕,他的眼淚早在被踹的時候就已經蓄在眼眶裏,但他知道不能發出聲音,在開車來的路上,他尋著好幾次車上的人停車吃飯的時候呼救,總是失敗被打。
    那天晚上,肖卓終於找到機會逃跑。
    頭套拿下來的那一刻他還有些不適應,外麵的陽光刺眼,好像還是上午,麵前的男人凶神惡煞,眼睛很小,像兩顆綠豆嵌在臉上,眉毛很粗很濃,身材很魁梧,手裏拿著之前罩在他頭上的頭套。他看著肖卓滿臉的淚痕,表情嫌惡,“哭你娘的哭。”很放心的就把肖卓鎖在屋裏自己出去了。
    這間並屋子不大,一張床一方桌子和一個板凳,床上全是男人亂扔的衣服,其中還混雜著幾個不同尺碼的女人胸衣,屋子裏隻有一扇窗戶,裝了防盜窗,門更是被人從外麵鎖的死死地。
    肖卓尋了個角落蜷縮起來,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疼,他想忍住不哭,可是眼淚卻爭先恐後的落下來,完全不受控製。
    傍晚了那個男人搬著一箱酒,帶著一身的酒氣,嘴裏叫罵著回來了。
    “賤女人,他哪裏有我好…”
    “啪”男人坐在凳子上,似乎覺得鑰匙串頂著不舒服,抬手就把他解了,扔在桌子上。桌子上沒什麼菜,男人卻喝的興致盎然。
    肖卓坐在牆角看著男人,心裏開始狂跳,桌子上鑰匙串裏的那個小鑰匙,似乎正好和他腳上的鐐銬匹配。
    暮色裏,肖卓小小的身子似乎都快和暮色融為一體,男人還是輕而易舉的找到了他,他手裏拿著個酒瓶,邊喝邊走過來。
    “我問你,我哪裏比他差。”男人的步伐早就虛晃了,身上淺淺的酒氣已經變得鋪天蓋地,他指著肖卓的腦袋,眼神迷蒙,似乎在問他,又像在回憶。肖卓不敢出聲,雖然在車裏的時候他帶著頭套,但根據男人身上的酒味,肖卓肯定他身上的傷大部分是男人打的。
    “你為什麼不說話!”男人猛然變得暴戾,豆大的眼圓瞪,下巴上的贅肉劇烈的顫抖起來,臉通紅的,看起來尤為駭人。
    “不…不差。”肖卓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顫抖。
    “啪”男人一巴掌猛地甩了過來,重重的打在了肖卓臉上。“不差?不差你還跟他走?”又是一巴掌,肖卓的半邊臉瞬間腫了。
    哪裏會結束,巴掌漸漸如雨般落在他的身上,肖卓痛的直打滾,男人夠不到就用腳踢,肖卓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踹出來了,眼淚生理性的止不住,他想他今晚可能要死在這裏了。
    但他終是沒死,男人累了,又晃悠悠的坐回桌子上喝酒去了,肖卓忍著痛爬到床底下,眼睛一眨也不敢的盯著男人。
    他終是得救了,在他逃跑不成就要被喝的沒有理智的男人打死的時候,黑暗的屋子裏照滿了光,很多的警察闖了進來,肖卓骨子裏抑製不住的狂喜,他得救了,不僅是身體上,還有心理,原來他的媽媽沒有放棄他。然而之後才知道,那不過是因為警察早就觀察到了這個據點,正好今晚行動。
    媽媽最終來了,被警察叫來的,她一上來就抱住肖卓,說話帶著哭腔,但肖卓注意到,她的眼眶裏沒有一點濕意,也沒有關心為什麼他在醫院,身體怎麼樣,最近過得好不好……肖卓現在才發現,原來所有的幸福都隻是表麵,那些曾經仿佛塵土被風一吹就毫無痕跡可循了。
    他的心裏第一次產生了恨,恨那個綁架他的刀疤男,買走他的人販子…恨這個冷血的母親。
    警察在確認孩子安全之後就離開了,肖卓媽媽坐在床邊玩著手機,相對無言。
    “媽媽,爸…爸爸呢。”他注意到她滑著屏幕的手頓了頓,半響頭沒有抬,似乎在醞釀情緒,果然,再抬頭的時候,她已經淚眼朦朧了。
    “你爸爸他…沒了。”
    有風順著沒關的窗戶溜進來,仿佛把什麼給帶走了。女人接過電話和肖卓打招呼走了,病房裏又空了,空氣裏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外麵的天還沒亮,霓虹燈閃爍,像是看不懂的人心,肖卓悶在被子裏,淚麻木的從眼眶裏淌了出來,哭的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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