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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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雙淺色琉璃眸對著珍珠眨也不眨,思緒卻漸漸飄到遠處,這時,“師兄?我聽小二十說你回來了?”一個清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收起心思斂了神色,將珍珠收入胸前,又抽出幾張銀錢放入袖中,才闔上匣子往外走,便見一身形與他差不了多少的男子走了進來,對他伸出手道:“真的是師兄,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鴒。”都部鴞走近,握住了都部鴒伸來的手。
    想來,他們上次相聚,竟還是去年年冬的事了,這半年以來,不是他都部鴞漂泊在外,就是都部鴒他任務未歸,這機緣錯落間,便已是半年之久了。
    他們師兄弟難得見麵,都部鴞以為此次可以好生敘舊,卻不料都部鴒竟是來向他告別的。
    都部鴒道:“師兄,我打算離開了。”
    “離開?”都部鴞自然明白都部鴒的離開是何意,所以他略為詫異的問道:“去年年冬可未聽你提起過,如今怎地此般突然?”
    “嗬~”都部鴒卻是笑,他道:“那時我任務在身,不便未與師兄提,眼下任務都完成了,才有了這心思。”
    “為何要離開?”都部鴞問。
    “我有了心上人了。”都部鴒亦是直爽之人,他徑直道:“但他不是都部族人,他是水雲人。”
    “水雲人不喜斷褏,所以我便想著帶他離開這裏。”
    “我要帶著他越過白龍山口,一起去那廣闊無垠的雪域草原逐水而居。”
    “以後,無論是日出還是日落,無論是風雪連綿亦還是陰雷陣陣,我都想要握著他的手,同他一起看。”
    “我想要給他一份安穩。”都部鴒十分認真的說道。
    其實一開始,都部鴞或許還想要問都部鴒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之類的話。
    但他現在完之後,就再無此意,他回以淺笑,道:“既然你說了他是你的心上人,那以後你便要對他好。”
    都部鴒點了點頭,肯定道:“那是自然。”
    “你等等。”都部鴞扔下這句話,便又回了裏麵,他打開紅木匣子,從裏麵挑了一塊玉佩出來,他遞給都部鴒,並祝福道:“希望你們幸福。”
    都部鴒看了眼都部鴞手中玉佩,知其價值不菲,便沒有接,他道:“有師兄你這句話就夠了。”
    都部鴞卻將玉佩塞入他手中,他道:“身外之物而已,你便拿著罷。”
    “就當留個紀念。”都部鴞笑了笑,又道:“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些做殺手的。。。”過了今天,說不定就沒了明日。
    “師兄。”都部鴒忽的打斷了都部鴞的話,許是他因為心上人迷信這些,久了之後他便也不願聽這些不甚吉利的話,尤其說這話還是做殺手的都部鴞,他收下了玉佩,又給都部鴞作了一揖,才道:“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師兄。”
    都部鴞擺了擺手,示意都部鴒不必多禮,他道:“那義父那裏?”
    “嗯,我已同義父說過了。”都部鴒點了點頭,道:“之所以一直還留在此處,就是想親口跟師兄你道別。”
    都部鴒又伸出了手,道:“師兄保重,後會有期。”
    “你也是,後會有期。”都部鴞伸手握了上去,末了還拍了拍他的肩。
    如此,都部鴒便拿著都部鴞給他玉佩走了。
    他這一去,這兩人一別,便真的是相見未有期。
    望著都部鴒漸漸遠去的身影,都部鴞不知怎地就回想起他方才談及的心上人時的神色,是那麼的。。。完滿!
    的確,都部鴒光是在提及他的心上人的時候,他的眉間與唇角都是舒展的、上翹的,都部鴞心想,都部鴒的心上人,一定也是個與他一樣悠然純粹又能予他安定的人吧。
    畢竟作為殺手的他們,心是最沒有安定感的。
    忽的。
    都部鴞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鄭修染。
    他想到了鄭修染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從容與安定,連帶著他伏案做活計時遇到為難時眉頭微蹙的小模樣,此時在他腦中都鮮活了起來。
    “說好了,你定要回來同我一起去聽曲兒。”都部鴞仿佛聽到腦海中的鄭修染,跳出來對他如此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準備回去了麼。。。?”都部鴞嘟囔著,頗有些無奈的轉出去鎖上了門。
    出來在院子裏又看見正啃著糕點的小二十,便朝他道:“吃慢些,莫噎著了。”
    “才不會呢。”小二十笑嘻嘻的,見都部鴞往外走,他便跟了出來,道:“覺拉你又要走了?”
    “嗯。”都部鴞翻身上馬,他道:“下次回來,覺拉再給你帶好吃的。”
    “好!”小二十揮著手,道:“那覺拉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覺拉保重!~”這一句,小二十是學著都部鴒說的。
    在都部鴞迄今為止的人生裏,有大半的時光曾在這白龍山城與以外的雪域草原上度過,但如今的他於這白龍山城而言,倒更像個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白龍山城裏那些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如今在都部鴞看來,已經隱隱有些陌生,但他也不甚在意,他想人生總是會如此,從熟悉到陌生,再由陌生走到熟悉,他騎著馬,如來時一般晃悠悠的踏上了回去香山城的路,頭也不回。
    白龍山城距香山千餘裏,都部鴞這一來一回,怎麼也得半月餘,何況他也未趕路,就是隨意的走走停停,如此待他再到香山城時,香山城已是盛夏。
    午時,路邊樹梢上蟬鳴陣陣,連耳畔拂過的風都是熱的。
    都部鴞沒有徑直回鄭修染的別院,而是先去了一趟據點,他在據點裏好生歇息了一番,直到夜幕幾近四合才出了門,看他走的方向,應是去取之前存放的城門口客棧裏的那匹馬。
    那匹馬是他從鄭修染別院裏騎出來的,如今過了這麼久,理應還回去。
    客棧裏喂馬的小廝見了都部鴞,立即眉開眼笑的迎了上來,“客官您來了!”
    對他一個喂馬小廝而言,像都部鴞這般出手大方的人,還真是不多見,所以他對都部鴞的映象便深了些。
    都部鴞淡淡頷首,他道:“我的那匹馬呢?”
    “這呢!”小廝一邊領著都部鴞往馬廄裏走,一邊拍著馬屁,“客官您看,小的這些日子給牠喂的可都是精飼料,瞧瞧牠這長得,溜光水滑的!”
    都部鴞點了點頭,接過韁繩後拋了銀子過去,他道:“賞你的。”
    “誒!多謝客官!”小廝哈著腰送都部鴞往外走,“客官您慢走啊!”
    都部鴞牽著馬,出了客棧就往鄭修染的別院走去,但因無任務在身,他看起來就十分地悠然。
    待到他行至別院時,門口的李四便迎上來牽馬見禮,“硯秋公子。”
    都部鴞淡淡頷首,道:“公子呢?”
    “公子去店裏了,還未回來。”李四應道。
    “他今日,該不會去老宅?”都部鴞又問。
    “公子他昨日才從老宅回來。”李四搖了搖頭,接道:“想來這時未歸,應是又接了什麼麻煩的活計,亦或是轉去東三巷了罷。”
    “公子為何要上東三巷?”都部鴞挑了挑眉,疑惑道:“若是要聽曲兒,也應當是上東四巷才對。”
    “嗨~!不瞞硯秋公子你說,自從你離開別院之後,我們公子就再未去沁音會館聽過曲兒了。”李四將馬栓好,娓娓道來,“而公子上東三巷,也不為了別的,就是為了上日前新開的甜酒鋪子買一壇甜酒嚐鮮罷了。”
    “要不硯秋公子去裏麵等?小的喚人給您沏茶。”
    “不了。”都部鴞卻搖頭,他道:“我去尋公子罷。”
    “可是。。。?”可是這夜色已幕,硯秋公子你又何必?何況進去別院裏等,公子總歸會回來的。
    李四的話沒說完,就見都部鴞轉了身,還不甚在意的向他揮了揮手。
    是啊,李四的話沒有錯,都部鴞也知道,明明在別院裏等是最好的,但是他就是不願意,沒有因由的,他就是不想,甚至他連馬都未騎,就那樣帶著絕音槍轉身踏入了那片夜色裏,不見了身影。
    鄭修染從店裏出來確實是轉去了東三巷,因他聽說東三巷裏新開的甜酒鋪特別不錯,昨日他又有幸在店裏飲過一次,當真是覺著無比甘甜溫潤很合自己口味,便想去買,不料出店晚了些,甜酒鋪子關了門,所以他今日特地稍稍早些出店轉來這東三巷,差胡三去裏麵買幾壇帶回別院好好品嚐一番。
    胡三將馬車停在東三巷口,便領了鄭修染的吩咐獨自下車去了甜酒鋪子,倒不是馬車進不去巷子裏,而是鄭修染告訴他,“夜晚巷子裏人多眼雜,便停在這罷。”
    這東三巷與東四巷不同,這東三巷裏,裏裏外外的除了些青樓楚館剩下些酒肆,一到夜裏,便像三月出遊盛會般宏大熱鬧。
    而正因為熱鬧,所以這東三巷裏什麼人都有,就算說是上至皇親國戚,下到販夫走卒也不為過。
    鄭修染生於香山城,這皇親國戚之流他不敢確定,但這種尋風流快活的地方,與他一般的富家少爺公子肯定是少不了的,還不論別人,就說他那幼時玩伴陳家公子,也是經常上裏邊找樂子。
    但鄭修染是個例外,他向來不喜這些鶯鶯燕燕的皮肉買賣,自然也就更不喜那逢場作戲的酒肆了。
    他就喜歡聽曲兒,而且還不是這煙花柳巷之中帶了風塵氣的混曲兒,他隻喜歡東四巷裏,沁音會館中名伶唱罷的那般正正經經的曲兒。
    所以才他讓胡三將馬車停在這巷口,想來,他若不是為了裏邊那合口味的甜酒,他是來都不願意來的罷。
    東三巷口的門坊飽經風霜,門坊左右旁,有兩棵高愈丈許正開著花的樹,翠翠綠綠的枝葉間掛滿了紅紅粉粉地花朵,想來應是竹桃樹。
    此時,皓月當空銀輝披灑,偶有清風來,枝葉搖曳,一陣“窸窸窣窣——”過後,竹桃樹上的點點紅粉便紛飛而下,鄭修染負手玉立於樹下,猝不及防地,花雨便落了他一身。
    他也不在意,依舊微微地仰著頭望著夜空,任由那點點紅粉紛飛落在他烏發間、肩膀上、衣襟邊的棉白錦衣裏,就像寒梅落雪般,似畫卷,煞是好看。
    明月映落花,晚風惹人醉,置身此情此景中,鄭修染的心裏不知怎地,就浮現出了都部鴞那異於常人的高大身影,隱隱約約地,叫他自己也看不分明。
    鄭修染似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周遭的嘈雜聲也都離他遠去,因此,他也就並未覺察到,在距門坊不遠的一個房頂上,他心頭正想著的人也正借著月光看著他。
    剛從別院尋來的都部鴞正站在房頂上,他那雙淺色琉璃的眸子在月光的映襯下,似有波光,他的視線直直地、又近乎愣愣地看著不知是在看花還是觀月的鄭修染,一時間他竟失了動作,覺得鄭修染。。。似月光下的流雲般皎潔靈動,美得。。。。令他不忍打擾。
    可,都部鴞是知其美而不忍,但那剛從青樓楚館裏出來,帶著一身濃重酒氣的人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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