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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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說起來,這女子背後的故事還不免有些俗套。
    她本也是這香山城裏有名有姓的良家姑娘,盡管出身貧寒,但因生得貌美,上門求親的人算是駱驛不絕,她千挑萬選間,芳心暗許於一家境還算不錯的書生。
    那書生巧舌如簧,花前月下間與她許下完美誓言,她便當他是良人,她以為此生終將與他舉案齊眉共白頭,如同他許下的誓言那般,卻不料意外陡生。
    還記得那日,那書生與尋常一般上門來邀她出門遊玩,兩人相攜行至城中興致漸高,一個不慎,書生碰倒了街邊攤販的一個花瓶,想來,這花瓶隨處可見斷然算不得稀罕物,買下賠了便是,可誰料到那倒下的花瓶卻不偏不倚的落到眼下已經死去的男人腳上。
    在當地,男人算是財名在外,亦是惡名遠揚,那日他帶著一眾隨從閑逛於市,突遭此變故已是不悅,又見女子生得貌美,便起了別樣心思。
    他借腳傷從此不便為由讓書生賠錢,可開出的價於書生而言無疑天價,書生便怕了,他躲在女子身後,將罪責推於女子身上,他道:“這位老爺莫不是看花了眼,方才這花瓶,明明是這女子碰倒的,又與在下這一介書生有何幹係?”他一臉冷漠,完全似不認識女子般,坦蕩蕩的將女子推到了這個肥碩醜陋的男人麵前。
    真是枉為男兒,枉讀聖賢書!
    女子來不及反應,便被男人捉住了手,她奮力掙紮,又向書生投去救的目光,可書生竟瞥過了頭,垂著眸子丟下女子走了。
    當夜,女子便被男人的一眾隨從帶走送到了男人床榻之上,後來發生了什麼便不言而喻,女子帶著一身傷回家,還未來得及將所受遭遇訴予父母,那書生的退婚書便先送上了門。
    女子自是不甘,她拖著殘破的身子懷著滿腔恨意找上書生家門,卻不料,在書生門前等著她的,竟是在前夜裏強行要了她的那個肥碩惡臭的男人,那男人吟著奸計得逞的笑意,他告訴她:“你的書生收了我的銀子,已經將你賣給我了。”
    “你快隨我回去罷,若是你聽話一些,我便保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如若不然。。。嘿嘿。。。”男人摸著如籮大的肚子沒有把話說完,但從他那陰鷙酷烈的笑容裏可以看出來,他未說完的,必然不是什麼好話。
    女子本不願就範,男人便用女子父母的性命要挾於她,在這萬般無奈之下,她妥協了,她咽下了滿腹悔恨寄身於男人身下,夜夜忍受著他那令人作嘔的碰觸。
    可誰想道,在女子被迫離家的第二天,她的父母還是雙雙殞命於男人圈養爪牙之下。
    自那日起,女子便沒了姓名,也沒了家。
    也是自那日起,她便隻剩下這一副好的皮囊,隨著男人輾轉於他身下。
    倒是那個一手促成女子這場悲劇的書生過得瀟灑,他不僅拿著女子賣身的銀兩搬了家,聽說後來,他還與一個如同當時的女子般貌美的姑娘成了家。
    真是可笑蒼天不開眼,不見女子悲苦淚!
    真是可歎書生枉為人,竟將女子往火推!
    好在眼下男人終於死了!
    機緣巧合下,他死在了都部鴞的絕音槍下!
    女子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
    這次,她定要讓那個昔日負心薄幸,又將自己一手推入火坑的書生,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一定,要讓書生後悔終生!
    。。。。。。
    女子複仇告捷的消息是在男人頭七那天傳出來的。
    街頭巷尾的婦人們也都在議論。
    “沒想到那北三巷的書生竟是這種人!”
    “誰說不是呢!他竟把一個姑娘往火坑裏推!”
    “平日裏瞧著他倒還是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原來竟是個偽君子!”
    “呸!枉他還讀聖賢書呢!背地竟做出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就是說啊!哎。。。可憐了那個姑娘了。”
    “那姑娘本該也有好端端的一生,憑白就被這兩個畜生給毀了!”
    “這種人啊,死了就該下地獄!”
    “。。。。。。”
    如此,女子這淒苦哀怨的遭遇,就這樣轉落於婦人們的嘴邊,家常般的輕飄飄的,就如同她當時在大街上被男人強行帶走一般,沒有絲毫的份量,甚至在這個偌大的香山城裏,她父母的命都激不起半點水花。
    女子接管了男人的家當,能變賣的悉數被她變賣,換來的銀錢半數被她打賞給了下人和侍女,剩下的那些,她便帶走了,與她一同離開了這座香山城。
    夏日裏晴多雨少,希望那遠離了怨恨與汙穢的女子,也能在這漫天炙熱的陽光下,重新找到那份獨屬於她的溫暖罷。
    而另一邊。
    完成了刺殺任務的都部鴞正騎著馬,十分悠閑的走在通往部族的小道上,他頭戴竹笠,身著暗紋錦衣,絕音槍別於身後,薄唇邊叼著根翠嫩的芥草,一晃一晃的,好不愜意。
    許是行得久了,他覺著熱,又見他抬手鬆了鬆衣襟,吐掉唇邊的芥草,拿起水饢飲了一口,來不及吞下的水又從他唇邊溢出,順著那凸起的喉結一路滑下沒入了衣襟失了蹤影。
    白龍山城是一座地處水雲國西北邊境的邊陲小城,她南臨星月城,往北出了白龍山口又與塞北外的草原雪域接壤,若是遇著戰事之年,這裏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但好在這近百年均無戰事,白龍山城便安靜而迅速的繁榮了起來,在這裏,你可以看見水雲的真絲綢緞,也可以挑選塞外的瑪瑙寶石,亦或是各類行腳商人特製的香料與吃食,過往商賈不斷,或穿著水雲樣式的衣,亦或披著塞外遊牧樣式的袍,形形色色地不一而足。
    來往人中有騎馬,亦有人駕車,有身材高大者腰掛長刀,亦有清雋靈秀者手執折扇,熙熙囔囔的好不熱鬧。
    都部鴞騎著馬進了城,他這身這打扮在這白龍山城裏不算常見,但也真的無甚特別,他順著白龍正街一直往裏走,直到幾乎快要穿過整座城時才拐了彎進了一側的巷子裏。
    他把馬栓在一個院子門口,抬腳往裏走,就聽裏麵有人與他說話,那人道:“覺拉你回來啦!”
    在他們部都族,覺拉就是哥哥的意思。
    隻見來人是個男孩,他臉紅撲撲的瞧著不過十來歲的樣子。
    “嗯。”都部鴞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怎地就你一個人?”
    “格根啦和鴒都不在嗎?”格根啦則是老師的意思,這在這就指的是都部鴞的義父,而鴒——都部鴒,是都部鴞的一個師弟,與他還算交好。
    “格根啦去山口那邊放牧啦!”男孩的聲音脆生生地,他又搖了搖頭,道:“鴒覺拉我就不知道了。”
    都部一族的人身上流得是遊牧民族的血,所以放牧就成了刻在他們骨血記憶裏的事,即使是都部鴞的義父那般早已無需以放牧為生的人,這一旦得了空閑,他還是會騎著馬越過白龍山口去到另一邊的草原上,趕著牛羊過一段逐水草而居的日子。
    有時月半,有時月餘,甚至如果是遇到了手中的刺殺任務都分派給都部鴞們,並且還都被他們完美完成之後,就說是三五個月見不到他騎著白馬越過白龍山口回來的身影也是常有的事。
    “覺拉知道了。”都部鴞了然的點了點頭,又從懷裏掏出些細碎的銀子遞給男孩,道:“喏,拿去買些小食吃罷。”末了又補了一句,“小心些,別讓格根啦發現了,不然覺拉我都要陪你挨訓。”
    雖然都部鴞的義父收養他們些孤兒的本意,可能就是教他們武藝,然後再讓他們替自己殺人,繼而從中賺取銀兩,但是他卻從來沒有逼迫過這些孤兒半分,他對這些孤兒的感情甚至與尋常人家的父母對自己的孩子般沒有半分區別。
    他悉心教導這些孤兒,無論是武藝或是才學,他都毫不藏私地傾囊相授,而待日後孤兒們長大學成,是留下做殺手,亦或是離開另謀生路他都並不強求。
    但願意留下的,他便會替他們除去乳名重新起名,就像是孩子長大了,應該是脫離幼時的傷痛以一個全新的自己來迎接自己日後的生活的時候了般,既是如此,那名字自當也應是新的。
    都部鴞這個名字,便是他當年決定留下來的那天,他義父為他取的,想來,他義父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像那白龍山城外雪域上翱翔於蒼穹天邊的雪鴞般自在罷。
    “覺拉放心,小二十知道的!”男孩接過銀子朝都部鴞笑了笑,露出了他那一口正在換牙而不齊的齒,高興道:“我這就去啦?!”
    “去吧。”都部鴞又摸了摸男孩的頭。
    男孩歡呼一聲,往院子外跑去了。
    都部鴞吟著淺笑看了眼男孩歡快的背影,而後便又收回了視線,抬腳往院子最裏處走去。
    最裏麵的房門上了鎖,都部鴞看了眼門前那把古樸而鋥亮的鎖,頓了片刻,才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同樣古樸鑰匙,鎖應聲而開,他便抬手推門,“吱呀——”一聲,門開了,他走了進去。
    這房看起來有一陣未住人了,所以無論是桌上還是椅中都落下了一層薄薄的灰,都部鴞四下掃了瞬,便徑直朝裏邊走了去,從裏邊牆角的櫃子中取出了個紅木匣子,他將紅木匣子放在桌上,又頓了片刻,才打了開來。
    匣子裏的東西不算多,幾塊沒有掛穗玉佩,數疊銀錢,還有。。。底下還有一顆碩大的珍珠!都部鴞越過玉佩與銀錢徑直的將珍珠拿在了手上,他似想到了這珍珠有什麼妙用,緩緩的就勾起了唇。
    這個院子是都部鴞義父的,但這個紅木匣子卻是都部鴞除了絕音槍之外唯一的身外之物,裏麵的東西,也都是他這些年用命換來的見證。
    玉佩都是他買來的,但這顆珍珠。。。這顆珍珠卻是他完成第一次任務之時,他義父給他的算是獎勵般的東西。
    都部鴞本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他生性直爽至極,平日要做個什麼事,他都不會去想太多。
    倒也不是說是他傻,而是他打心底覺著,人隻要跟心走便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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