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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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地位。
權勢,功法。
明明這世間有那麼多值得追求的,為何雪兒偏偏想要月兒?
何況,若說雪兒不知月兒的身世和血脈也就罷了!可雪兒明明什麼都知道!
“為何?”雪兒喃喃低語,似在自問,而後腦中閃過諸多畫麵,有朝陽,有落日,有花雨,亦有清風,他道:“若是真要問為何的話,那可能就是因為月兒他,他在最適時的時候帶我見過這世間最美的星輝吧!”記憶裏美景有那麼多,可眼下占據雪兒的腦海的,唯有那日聖玉峰中為他撫琴的月兒。
那在漫天星輝下,著一身月牙白,隻為他撫一曲的明月幽思。
這是月兒的精誠所至。
亦是雪兒的永不忘懷。
“可是雪兒你還未出穀看過外麵的風景呢?”惑心想,大千世間,要什麼樣的美景沒有?他道:“銀河川的白雪皚皚,香山城的紅葉疊疊,還有蓮那島的碧水龍灘。”雪兒如此年幼,他若見過這諸多美景之後,還會留戀記憶裏的那片星輝嗎?他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這是不同的。”雪兒輕輕的搖了搖頭。
“有何不同?”惑心又問。
“星輝烙在了心底,美景卻觀於眼前。”前者在心,後者在眼,雪兒自認還是分得清的。
“竟是如此嗎?”惑心聞言未訝,反倒釋然般的淺笑開來,他道:“那雪兒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的,即使是月兒。”既是情劫,兩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分得開的?惑心想,雪兒反正要離穀了,這般。。。這般也好吧!
就當是重逢前的,向這天道的,最後的宣告吧!
惑心想,他和澤鐮隻需要做到能做的就好了。
反正他二人之間的劫,還是得靠他二人自己來解。
兩人還欲說些什麼,就見澤鐮踩著一地落花而來。
“已予月兒說明白了?”惑心先開口。
“嗯。”澤鐮微微點頭。
“澤鐮。”雪兒這才欠身開口。
“雪兒。”澤鐮撫了撫雪兒的發頂,罕見的露出一絲疼惜,他道:“你去藥齋吧,月兒在那等你。”
“好。”雪兒點了點頭,又向澤鐮和惑心兩人欠了欠身,道:“那雪兒就先過去了。”
“去吧。”惑心道。
“嗯。”澤鐮輕輕頷首。
待雪兒的身影淹在花牆過後,惑心又開口道:“月兒他,還好嗎?”是不忍,又是疼惜。
“嗯,他理解的。”澤鐮輕輕點頭。
“唉。。。。。。”惑心輕歎出聲,隨後兩人的身影消散在風中。
藥齋。
月兒整個人跌坐在靠著窗欞的軟榻裏,腦中不斷的回想著澤鐮的話,任由絳紫的蓮瓣眼中彌漫起猙獰。
澤鐮方才與他說:“雪兒的記憶不能留下。”
“若不是傳授你們功法。”
“你們本不該相識於此。”
“雪兒離穀之時,也就是你們命盤輪轉之際。”
“天道無情,日後是緣是劫,全看你們造化。”
“記憶不能留下?”月兒難得有些木訥,半響才反應過來,他道:“就像辭離那樣麼?”月兒還記得,辭離的記憶就是因為被澤鐮和惑心封住了,後來才缺失掉了自己的得七色蓮認主的那一段記憶,自今相安無事。
“是。”澤鐮點了點頭。
“那。。。就是說雪兒離了穀,就不再記得我了?”月兒扯了扯唇角,想笑,卻笑不出,想哭,卻早已沒了淚珠。
“是。”澤鐮又點了點頭。
月兒聽了澤鐮的話,頓覺自己那顆隱藏在七色蓮紋之下因雪兒而鮮活過來的心,又開始慢慢的”死”去了。
“非要如此嗎?”月兒的聲音顫抖著,握著茶盞的手亦是。
澤鐮輕輕頷首,道:“為了雪兒的命數不再多生枝節,就隻得如此。”
“那雪兒他。。。知道嗎?”月兒又問,忽覺頭似針紮,心亂如麻。
“倒也還未與他言明。”澤鐮答。
“不要告訴雪兒。”月兒放下茶盞,蓮瓣眼中猙獰褪去,漸漸歸於清明,他道:“澤鐮你不要告訴他!”命運還未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時候,總會有這些不可抗拒的無力之感。
而月兒並不想雪兒體會這種毫無生趣可言的,甚至是懦弱的,差勁醜惡的感覺。
澤鐮意外的看了眼月兒,挑了挑眉,沒接話。
“我和雪兒,有沒有重逢的那一天?”月兒又問,而後不確定般的又道:“在我還活著的時候。”似想到了什麼,月兒又補了一句。
“有。”澤鐮這次回答的倒是爽快,算是毫不猶豫。
“那就好。”月兒斂了斂心思,道:“那就好啊。”能在活著的時候重逢,就意味著他們並不是沒有機會,緊繃的心弦,似乎一下子鬆了下來。
“那月兒你呢?”澤鐮握著茶盞看著月兒。
“什麼?”月兒有些愣。
“你是要與雪兒一起忘記,還是。。。。。要記得?”澤鐮之所以未告訴雪兒,是因為雪兒離了穀就會被他和惑心封住記憶,但月兒卻是不同的,他有他自己的命數,他會生活在這穀內許久,忘記與否,全看他願不願意獨自去承受這份原本是兩個人的記憶帶來的痛楚。
“不,我要記得。”月兒明白了澤鐮的意思,而他的回答亦很清晰。
他不願意忘記。
他也願意獨自承受這份記憶裏的痛楚。
月兒其實是有些難過的,明明昨日還是隻屬於兩個人的美好記憶,為什麼過了今天,就成了他自己一個人的回憶了呢?
喉頭忽然有些發幹,月兒壓了口茶,隻覺苦,未品出甘來。
“可雪兒日後不會再記得。”澤鐮也抿了口茶,他道:“他日你的重逢,就隻是他的初見。”
月兒仍是搖頭,有些固執的道:“我要記得。”月兒雖然一時也說不清為何要如此堅持,但他就是打自心底不想忘記,亦不願忘記。
月兒想,若是日後有機會,他定要將這些他們經曆過的,但雪兒卻不記得的景致,重新帶著他看一遍。
苦是苦了點,但月兒想,若是他都不記得了,他與雪兒的這三年,又算是什麼?
澤鐮聞言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背過月兒似要出門,他道:“若是哪天想忘記了,月兒你就予我說吧。”
月兒也放下茶盞,應道:“不會有那一天的。”
澤鐮沒有說話,搖了搖頭便出了門。
月兒抬眼望著澤鐮消失不見的身影,半天沒有回過神。
血脈逆流,如同脂玉的臉龐泛起淡淡的,又有些異樣的紅,月兒擰了擰眉,清心訣在下一刻暗自運轉,緊繃著的背脊漸漸軟了下來。
果然,這打自血脈帶來著暴戾,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壓下。
月兒想,若不是有這清心訣,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但片刻,月兒又否定了這種設想。
因為他想,若不是有雪兒。
他或許,就根本不想活。
這種想法幾近病態,可月兒他,早就不似個”常人”了。
也是,流著禁忌之血,哪還能安然得如同常人一般?
已經發生了的事,月兒也無法逆轉。
而將要發生的事,月兒亦無力阻止。
這種遇事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的感受幾乎讓月兒絕望!
可月兒最討厭絕望,他從逃離聖蓮族活下來的那一刻起,就發誓再也不要將當年所受的痛再嚐一遍!
這也是月兒為何要憑一己之力在南揚城建明月齋的原由,他不止不想再體會當年的痛苦,亦不想日後遇事再如這般束手無策,他需要有自己立足之地,他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替他做任何決定。
畢竟,有沒有,和要不要,是兩回事。
就好像眼下,月兒明明知道澤鐮與惑心是為了自己與雪兒好,但他還是受不了這種明明是自己的命數,自己卻掌握不了的感覺,這讓他莫名的覺得厭惡。
月兒起身給自己倒了盞茶,一飲而盡之後,那與尋常一般無二的淺笑就回到了唇角。
掌握不了自己的命數是能力太小,守護不了自己的人,更是。
不過來日方長,月兒想,隻要給他時間,他終不會再讓今日的事重演。
茶盞重新落於桌麵,月兒就拆開了一封信,這是孜琰在澤鐮走後剛剛才送來的,辭離傳回的信。
信如往常,有些長,月兒捏著手裏的素箋估摸著,這起碼超過五張。
月兒拿著信走向窗欞邊的軟榻,就那麼斜斜的背靠著,蓮瓣眼一目十行的掃過信,果然,內容與往常相似,一大半是他說他的所見所聞。
“蓮殃?”雪兒輕喚出聲。
“雪兒你來了?”月兒將視線從信上移開,起身向雪兒出手,道:“來這邊。”
“蓮殃在看什麼?”雪兒在月兒旁邊坐下,看了眼似乎不少的素箋,又道:“很重要?”
月兒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笑道:“雪兒你也一起看。”
“雪兒你可知道廬陽?”兩人一同看完了信,月兒就將這幾張素箋隨手扔在矮桌上。
辭離在信中說,若是再過幾日,這開啟古墓一事,各個門派還談不妥,他便從香山轉廬陽城再回穀。
“嗯。”而雪兒看完,知道這是辭離傳回的信,本就冰冷的神色,愈發冷了。
自己離穀,最不願見的人——辭離倒是回來了。
“辭離在信上說,廬陽是紫藤花都,待五月花開最繁盛的時候,整座廬陽都沉浸在紫色花海裏。”月兒彎了彎唇角,接道:“若是有機會,我真想和雪兒你去看看。”
“機會自然會有的。”雪兒應了聲,他道:“而且廬陽最負盛名的可不止是紫藤花。”
“雪兒你說的可是那廬陽的鳴蜩花芋?”廬陽的鳴蜩花芋,月兒也曾聽聞過。
“嗯。”雪兒點了點頭,他道:“我之前聽無為子前輩提起過,廬陽花芋曆來都是交由有著”陽明世家”之稱的柳家操辦的。”
“柳家?”月兒不知想到了什麼,沉吟了瞬,又才開口問道:“可是那個藏著”鳳凰六弦琴”的柳家?”
世間繁盛,就有不少自古流傳於世的寶貝因各種機緣巧合散落於江湖門派中。
廬陽柳家的”鳳凰六弦琴”就是傳聞中,除了開啟古墓所需的”四印一鼎”以外的,世間少見的珍寶。
傳聞中,”鳳凰六弦琴”雖被喚作六弦琴,可據上一代柳家掌門酒後吐真言說,其實那鳳凰琴上,一根弦都沒有!
柳家雖說一直藏著”鳳凰六弦琴”,可卻從未聽聞過其琴音。
無弦,自然彈不得。
“正是那個柳家。”雪兒輕輕頷首,接道:“無為子前輩還說,他曾有幸見過那把”鳳凰六弦琴”。”
“哦?”月兒挑了挑眉,應道:“那琴當真如傳聞所說那般,無弦?”
“嗯。”雪兒輕輕點頭,應道:“當真無弦。”
“無為子前輩還說,那”鳳凰六弦琴”根本不似傳聞所說那般華美,其實看上去隻不過是一把普通的無弦琴。”雪兒抬眼看著月兒,問道:“蓮殃你覺得如何?”
“傳聞大多不可信。”月兒將雪兒攬入懷中,挑起一縷泛著水光的黑發把玩於指尖,他道:“但老頭子的話應該是真的。”
“蓮殃你也覺得那”鳳凰六弦琴”隻是徒有虛名?”雪兒輕輕的靠在月兒懷中,眼簾半斂,很是愜意的模樣。
“倒也不未必,也許是那琴中的奧妙未被人發現罷了。”月兒搖了搖頭,話鋒一轉,有些意味不明的接道:“畢竟他們柳家最擅長的,可不是撫琴這等雅事。”
廬陽柳家,是”陽明世家”,祖祖輩輩修以道法見長,傳聞曾經最繁盛時,還曾開宗立派,家主貴為國師,可惜後來因朝代更迭,又落寞了下來。
但柳家傳承至今,能在各個朝代更迭中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他不予外人道的本事。
“蓮殃何出此言?那柳家不是以出先生為名的嗎?”所謂先生,是為教導育人者,雪兒看過關於柳家的卷宗,上麵記載著的柳家曆任家主,都是極為優秀的先生。
而即為先生,擅長不就是撫琴這等雅事嗎?
何況當今水雲,不知有多少私塾為柳家所辦,甚至大多先生,都出自柳家。
“柳家是出先生不假。”月兒話鋒一轉興味,接道:“畢竟,陰陽先生,也是先生麼!”
“啊?!”雪兒微訝,道:“陰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