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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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離的三月之期早早過去,轉眼,這又是一個三月過去,卻也還是未有回穀的消息傳來。
月兒自是樂得自在,但在自在之於,也變得不舍起來,他的雪兒。。。是真的要離穀了。
連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澤鐮與惑心,都時常出現在餐室。
是日。
剛剛用過午飯,月兒就帶著雪兒去了藥齋。
之前辭離在的時候,雪兒從來不去藥齋,倒也不是不能去,而是他不喜歡,他不喜歡辭離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月兒。
“雪兒你過來。”月兒將一個藤箱放在矮桌上,打開來,裏麵全是各色各樣的瓷瓶,他道:“這些,都是我親手為你煉製的藥物,雖然我不希望你用得上它們,但你離穀的時候帶著它們,我總要放心一些。”
雪兒看著藤箱裏的滿滿當當的瓷瓶,還有那壓在瓷瓶上的藥效注解,一時竟失了語,他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什麼都說不出,隻覺得心被那抹不染纖塵的身影填滿,此生,怕也再也容不下他人!
緋紅的身影一把抱住那抹月牙白,絕美的臉龐貼在那人胸口的蓮紋上,薄唇輕啟,他道:“蓮殃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並不是這些。”雪兒終日未曾變過的神情,終於是在這臨別在即之時,漸漸分崩離析。
“我知道。”月兒回抱住雪兒,雪兒的心意他又豈會不知?!他道:“我都知道的,但眼下,我能給雪兒你的就隻有這些了。”
“不止這些的。”雪兒搖了搖頭,道:“蓮殃你給我的,我都珍藏在這了。”雪兒牽著月兒的手,放他自己胸前,他道:“遠遠不止這些的。”那些兩人一同走過的路,一起看過的風景,一起賞過的明月與繁花,都連同那高山流水刻在了雪兒心裏。
“我的雪兒啊~!”月兒滿足的喟歎一聲,然後定了定又才道:“本來有赤焰跟著雪兒你,想來這些應當用不上的才是,可我就是不放心。”赤焰是靈鳥,月兒是知道的,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放心,所以才煉製了這一藤箱的藥,各種各樣的,想讓雪兒帶著。
“我知道的。”雪兒點了點頭,月兒的心意,他是懂的,他道:“離了穀,我會把他們帶在身邊。”此時的雪兒並不知,出了穀,這個藤箱他就再也未見過,他亦不知,是何時出了差錯。
兩人正說著赤焰,“呿——!”一身流光溢彩的靈鳥拖著長長的尾翎從窗欞外飛進來穩穩落在藤箱邊,他一如既往的未看月兒,徑直的往雪兒身邊靠了靠。
“赤焰你又不乖了?”雪兒抬手撫了撫赤焰的頭,神色未變。
倒是赤焰聽了雪兒的話,瞬間就僵著身子轉向月兒,往月兒身邊湊了湊。
赤焰晃著腦袋,心道他的主人啊,總是讓自己靠近這個跟自己搶主人的人。
這個人有什麼好?
之前就是他。。。。。。!
算了,赤焰蹭了蹭月兒的手,又回到了雪兒身邊,看也不看月兒。
月兒看著赤焰,失笑的搖了搖,他也不知,他為何就不討他的喜歡?
月兒想,自己應該沒有做過傷害赤焰的事吧?
不僅從未做過傷害的赤焰的事,反倒因為雪兒,他還弄了不少好東西給他吃!
可赤焰為什麼就是不喜歡自己呢?
饒是聰慧如月兒,此時,也有些想不明白。
但轉念一想,月兒卻又覺得赤焰這般也好,除了雪兒,他跟誰都不親。
雪兒也不會因為赤焰,再讓其他的人近身,當然,這隻是月兒的私願。
兩人在藥齋待了一會,雪兒便獨自去了風月樓,既要離穀,無痕與無傷自是跟著雪兒的,月兒許是知道雪兒有話要予他二人說,就未跟著去,但難得的是,雪兒出了藥齋,赤焰還在停在藤箱旁,也未跟著去。
不止藤箱裏有的瓷瓶,月兒又從一旁的櫃中又取了兩個顏色不一的瓷瓶出來放在了藤箱最裏側,半響,才將藤箱闔起,無意碰到赤焰拖掉在桌沿的尾翎便撫了撫,他道:“赤焰,出了穀,你可要替我好好陪著雪兒啊。。。”
月兒不能長時間離穀,一是因他的身份不淨且血脈不穩,二則是因他修習的藥王典,需要他留在這個遍地藥材又靈氣聚集的地方。
雪兒與月兒不同。
比如血脈。
但,又相同。
比如心意。
雪兒到了風月樓,就恰好碰見剛剛轉下懸梯的無為子,他當下便欠身問好,過後才舉步往露台上走。
剛轉過懸梯,雪兒就看見無痕與無傷正眼眸微闔的打著坐,便也就隨意坐在地上,如上次來時般,且聽風吟。
數刻過後。
“少爺?!”無傷仍是那般天真的模樣,諸多心性,都顯在臉上。
“少爺。”無痕躬身,亦是吟著淺笑。
說來也是,他們已經多日未見了。
“嗯。”雪兒點了點頭,示意兩人坐過來些。
待無痕無傷起身走過來坐在在雪兒身側。
“無傷你可有聽話?”雪兒可未忘記,無傷一直不喜念書習字,無痕為此,頭疼不已。
“回少爺,無傷有聽話!”無傷直了直身板,他這次是真的有聽話,有好好念書習字,連師傅都誇他進步很大。
雪兒聞言挑了挑眉,也不說話,反而轉眼去看無痕,似乎在確定無傷的話的真實與否。
“少爺,無傷這次確實有聽話。”無痕淺笑著給予肯定。
無傷聞言又正了正身,黑白分明的眼裏盡是期待,真誠得像是冬日裏的雪花般,是極致的純白。
“真好。”雪兒勾了勾唇,道:“那你們願意隨我離穀嗎?”話鋒再一轉,雪兒的語氣就淡了下來,也是,這時候,任誰都開心不起來。
“屬下願意追隨少爺。”無痕俯首應道。
“無傷也願意追隨少爺!”無傷有樣學樣。
“。。。真好。”本就輕勾的唇角又上揚的幾分,要說與人分別還有什麼可樂的話,無疑就是這樣有人追隨吧?
少年人的心,真誠無異。
“無為子前輩那裏,我會去說的。”雪兒站起了身,道:“你們回去收拾準備一下,再晚一些,就來餐室尋我吧。”
“是,少爺。”無痕躬身。
“是,少爺!”無傷亦是。
雪兒轉下了懸梯,與無為子道明了情況,就往藥齋方向走。
“雪兒,都安排好了吧?”惑心站在一棵櫻花樹下,叫住了雪兒。
“嗯,都差不多了。”雪兒走到惑心身側,道:“月兒他。。。他的身體?”所謂關心則亂,饒是銳利如雪兒,也難得的猶豫了起來。
“雪兒你放心,月兒的身體,暫時無恙。”惑心回答的爽快,他知道雪兒擔心的是什麼,本也無意隱瞞。
“暫時?那。。。”雪兒思忖著。
“雪兒,若是月兒的身體出了問題,你定然會是第一個知曉的。”惑心看著雪兒,琉璃的眸子裏從來未有的認真,他道:“你相信我,除了月兒他自己,再不會有人比你更先發現他的身體有何不適。”月兒血脈裏的汙穢與罪孽都需要古墓裏的七鶤焰來焚燼,而那七鶤焰。。。。。。。
唉。
罷了。
惑心想,以後的事。。。便以後再說吧!
他們兩人之間的因因果果早已盤根錯結,又兜兜轉轉了幾個輪回,這一時,任誰又說得清。
“嗯。”雪兒相信惑心不會騙他,然後思忖了一會兒,又道:“明日離了穀,我要前往何處?”雪兒的心思從來未放在他自己身上,這眼看著明日就要離穀了,眼下才想起來問去處。
“伴江城的福源山菩提禪寺。”惑心與澤鐮於前幾日,才聯係了正身在香山城的幽冥宮尊主——幽冥赫,他道:“不出所料的話,雪兒你的爹娘應當會先到那裏。”惑心回想了幽冥赫夫婦見到自己與澤鐮時驚喜的神情,補充似的說道。
“好。”雪兒輕輕點了點頭,神色不驚,但心底卻是沒由的失了底氣。
因為他出生就被澤鐮與惑心帶回了穀,又有著成人的感知,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宛若陌生人般的爹娘。
他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否會喜歡他眼下這般模樣。
但好在,也雪兒並不是容易糾結的人,更何況,反正明天就離穀了,隻要見著了人,自然就都知道了。
因為澤鐮有叮囑在先,所以眼下很多的話他都不能明說,這對於一向灑脫的他來說,很是憋屈。
但這些話。。。又關乎月兒與雪兒兩之間的因果,惑心自是分得清輕重的,所以即使忍得難受,他也隻能不說。
而雪兒,則因是性子過於冷漠,似乎除了與月兒有關的事,他都不怎麼在意,所以當惑心這有些異於平常的表情落在他眼裏之時,他也隻當他是不是又饞些什麼吃的了。
“澤鐮他不在穀內嗎?”雪兒想,惑心這般表情,若不是因為吃食,那就是因為澤鐮不在了。
“他去藥齋了,說是有話要與月兒說。”提起澤鐮,惑心的神色果然緩了不少,不過倒不是雪兒所想的那樣,隻是他想起澤鐮的叮囑,頓時冷靜了不少。
“嗯,這樣啊。”雪兒點了點頭,然後又道:“那我便晚一些再去藥齋吧。”
沉穩知禮,淺淡識趣,雪兒似乎從來都是這般模樣。
惑心蹲下身子,替雪兒摘去發間的落花,他想,若是人真的有什麼是與生俱來的,那麼雪兒的與生俱來一定就是從容。
因為,隻有銘刻在骨子裏的從容,才能讓人即使在這麵臨分別,即將踏上未知的時候還能如此淡定。
可能雪兒真的就似那盛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明明周遭的所有都在時時刻刻變幻著,卻唯有他那一抹炙烈的紅,似永恒。
“雪兒,若這次解了因果,日後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天道有眼,惑心確實有很多話不便說,亦不能說,但這種類似激勵的話,應當的無礙的吧?
惑心終是不忍心的,因為在他看來,雪兒他。。。他真的是太年幼了,年幼,所以看上去就更是贏弱。
“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雪兒抬眼看著惑心,認真道:“當真?”
“雪兒你何曾見我說過假話?”惑心也看著雪兒,應道:“自是當真。”
“嗯。”雪兒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道:“那如果我想要月兒呢?”
“。。。。。。”惑心一時竟想不出雪兒這話要怎麼接,甚至他,不知該回個什麼樣的表情。
“不行嗎?”雪兒沒有錯過惑心臉上的任何表情,然後垂下眼,微微有些落寞的道:“若是不行的話,那雪兒也沒什麼想要的了。”除了蓮殃,雪兒想,他此生都不會再有想要的了。
雪兒明明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可惑心就是不知怎麼的,愣是從雪兒那冷淡的硬殼之下品出了絲絲哀傷,那是仿佛已經預見此生除此之外別無所求,卻又求而不得的痛。
而這種痛,惑心並不陌生。
“雪兒你為何想要月兒?”惑心問得很輕,但神色裏的認真,是雪兒從來沒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