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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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將雪兒拉近身邊,仔細的抹去他額頭的汗珠,又攏了攏貼在他鬢角有些濕了的發,才彎腰將他抱起回了岸邊,又尋了個陰涼平坦的地方將他放下,這才道:“我們一會兒就在這裏烤魚吃吧,雪兒你先等等我,我去將鞋襪都取過來。”
    “好。”雪兒點頭應下。
    月兒見狀便回到了青石上,先是將兩人的鞋襪取回,最後才將魚簍和三頭叉都取了過來。
    雪兒赤著腳站在樹下,抬眼看了看月兒來回的身影,而後又收起視線,四下撿起枯枝來,他心道,既然是烤魚吃,又豈能沒有柴火?
    誰料月兒取完東西,就麵色沉靜接過雪兒手中的枯枝丟在一旁,反手就將人圈在了懷裏,他什麼話也未說,就先是用自己的衣擺替他擦幹淨了腳,著了鞋襪,又才將之前高高卷起的衣袖下擺都理好。
    “雪兒你不需要做這些的。”月兒終是鬆開懷抱開了口,絳紫的蓮瓣眼中的認真攝人心魄,他道:“隻要我有在,雪兒你就無需做這些。”似是解釋,更似宣告。
    雪兒聞言便站起身來,不見惱怒反而輕笑,水色的薄唇微啟,他道:“那若是蓮殃不在的時候呢?”距離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自從出生便在一起的他們,終還是分開的。
    正撫著衣擺的手驟然頓住,月兒便抬眼去看雪兒,直到那一雙狹長的蓮瓣眼中除了雪兒,再無他,他才開了口,道:“若是我不在,雪兒你也不會下水抓魚。”月兒的言下之意竟是,若是沒有他,雪兒就不會像個尋常孩童這般出來玩耍。
    “蓮殃你說的也是。”雪兒點頭應道,想來也是,若不是有月兒在,他應當是不會出來的,除了練功,應該就是看書,又或是作畫,反正做著何事,也不會像眼下這般下水抓魚、又撿柴。
    “所以,雪兒你答應我,隻要我在的時候,你就不要再做這些。”月兒撫平那紅袍上的最後一絲褶皺,絳紫的眸子滿是認真,他道:“這些都讓我來做,好不好?”
    “。。。。。。”雪兒沉吟了瞬,然後才應道:“好。”確實,麵對月兒的一腔真意,他眼下除了應下,再無他法。
    “而我若不在雪兒身邊的時候,雪兒你能不能。。。”月兒的話說了一半,沒了下文,但他的臉色卻漸深,似是在思忖要不要說下去。
    “能不能如何?”說著,雪兒就抬手替月兒抹去正順著臉頰往下滑落的汗珠,心道,自己比月兒小了三歲,很多時候、很多事真的就隻有依著他來,或許離穀,倒也算不上是一件全然壞的事,自己。。。自己真的太需要時間來成長了!
    月兒抓過那隻替自己抹汗的手,接道:“我不在的時候,雪兒你能不能不要和其他人來做這些。”雪兒的手很白,膚略凝脂,雖還沾著月兒的汗,但卻依舊有些涼,月兒握著雪兒的手,感覺就像掬了一汪清泉水,可泉水,終是掬不住的,月兒心中沒由的一慌,然後下意識的與之十指緊扣,似乎覺得這樣更穩固了一些。
    “那是自然。”雪兒答應得幹脆,然後忽然想著之前月兒承諾過他的,”我這雙手隻碰你一人”之後,就脫口而出的道:“我的身邊,除了你蓮殃之外,也不會再有其他人。”原本以為很難出口的承諾,就在不忍看那蓮瓣眼中的落寞時脫口而出。
    “即使是離了穀,我的身邊也不會再有其他人能跟蓮殃你一樣,這般的耀眼奪目,令人由衷的心生歡喜。”雪兒安撫似的拍了拍月兒的手背。
    “那雪兒你喜歡我嗎?”月兒瞪大了眼,難得露出一絲這個年紀該有的期待和驚喜。
    “當然。”雪兒喜歡看月兒因為他而露出的尋常人見不到的表情,水色的唇貼上那光潔無暇的額頭,一觸即分,他道:“我以為蓮殃你是知曉我的心意的。”
    月兒隻覺額頭一涼,鼻間隱約嗅見雪兒身上那獨有的冷香,然後就見那絕美的人兒直起了身,又退到了方才的位置,仿佛剛剛在自己額頭上落下的那一個不算吻的吻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月兒道:“雪兒的心意我自是知曉的,但我卻還是喜歡聽你說出來。”這往生澗裏除了了他二人再無其他,所以那個吻,自然是雪兒給他的。
    “若是蓮殃你喜歡聽,那我以後都會說出來。”雪兒心想,反正他們剩下的時間的真的不多了,不如就遵從心意吧,該說的,該做的,都讓月兒知曉,省得到時離了穀,才來後悔現在,為何不再多說一些,說一些心意與他知曉。
    “好!”月兒鬆開雪兒的手,迅速轉過身去撿雪兒方才撿的枯枝,應要是生火。
    雪兒站在原地未動,緋紅的眼一直追隨著那抹月牙白的身影,所以就自然不會錯過那絳紫的蓮瓣眼中刻意不讓他看到的亮光,那是獨屬於他雪兒的,絕世美景。
    月兒將撿來的枯枝堆成一堆,又從懷裏掏出火折引燃,然後定了定心,才回頭喚道:“雪兒你過來。”語罷,月兒就腳尖點地飛身上樹折了一根滿是綠葉的枝椏下來,放在離火堆稍遠的地方,又才接道:“你坐在這裏等著我就好。”然後月兒就拿了魚簍往水邊走去。
    雪兒依言坐在翠綠的枝椏上,緋紅且冰冷的視線卻一直落在月兒身上,他看著月兒從魚簍中取出青魚,又將三頭叉的銳利的尖頭取下,應是用來刮去魚鱗,青魚本身很滑,但月兒的動作卻是有條不紊,不大一會兒,月兒就收拾了幾尾稍大的青魚出來串在一根洗淨了的草藤上。
    正好枯枝燃盡,沒了明火就隻餘一堆紅彤彤的火石,月兒便折了幾根樹枝插在火堆旁,又將那串了幾尾青魚的草藤掛了上去,水滴順著魚尾落到火石上,“滋—滋——”聲,聲聲不斷。
    火堆上烤著青魚,月兒就走到雪兒身邊坐下,兩人靠得很近,幸好不時有風吹過,倒也不覺得熱。
    烈日有清風,綠蔭如傘蓋。
    正值午時,雪兒靠在月兒身上,眼眸半闔,已然是昏昏欲睡。
    果然,年歲上的差距感知可以彌補,但身體上的贏弱,即使雪兒不想承認也不行,他眼下,真的不如月兒。
    就單身體的承受力來說,他確實不如月兒,明明之前抓魚拾柴生火的都是月兒,可眼下昏昏欲睡的卻是他。
    反觀月兒,倒拿著一根樹枝時不時的翻動著草藤上的青魚,蓮瓣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困倦的樣子?
    “雪兒不若睡一會兒?”月兒豈會覺察不到雪兒的困倦?隻見他將雪兒往自己身邊攬了攬,然後發現兩人的姿勢別扭,就幹脆讓雪兒躺在懷裏,枕在自己腿上,道:“就這樣吧,會睡得好一些。”
    雪兒許是困得緊了,也未出聲就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但好在,手一直握著月兒未放開。
    月兒烤著青魚之餘,又不時的低頭看看懷裏睡得一臉安然的雪兒,粉色的唇,就不自覺的勾起,那是難得的,由衷的,愉悅。
    有道是,天有不測風雲。
    這不,才剛過半個時辰,烈日就被那不知何時出現的烏雲擋了個嚴實,連一絲光暈都未留下。
    “雪兒,雪兒。”月兒喚了兩聲,見懷中之人已在悠悠轉醒,又接道:“青魚烤好了,來嚐嚐看?”
    “嗯。。。好。”雪兒坐起身來,又輕輕揉了揉眼,道:“我可是睡了很久?”
    “倒也未睡多久,隻不過這青魚熟了,是要趁熱吃,不然涼了生了腥就失了味不好入口了。”月兒正欲起身,卻發現被雪兒枕過的腿使不上勁,心道無奈,而後便蹲著抬起手按了按。
    “可是被我枕得麻了?。。。痛嗎?”雪兒看著月兒的動作,心裏不由的一動。
    “無礙,我去給雪兒洗一塊棉帕過來。”語畢,月兒倒真的站起了身來,動作順暢,倒也未有勉強之感。
    “不用了,我自己去水邊洗洗就好。”雪兒拉著月兒,倒還是不願見他為了自己忍受這些本來就力所能及的事。
    “雪兒你可是忘了答應過我什麼了?”月兒也不急,任由雪兒拉著他的手,模樣溫潤清貴。
    不知為何,月兒在雪兒身邊的時候,總是能夠收住心底的陰暗與血脈裏的癲狂,他能時時如眼下這般,似個貴公子般,照拂著關於雪兒的一切。
    雪兒也抬頭看月兒,各自都從對方那透澈的眼裏看到了自己,那是隻存在在對方眼裏的自己,那是,隻屬於對方的自己。
    “好。”雪兒終是鬆開了手。
    “乖,這在等著我。”月兒隨手撫了撫雪兒的發,便起身往水邊走,再回來時,手中便多了一塊濕了水的棉帕。
    雪兒接過擦了臉,真覺清醒了不少,然後就聞魚香陣陣,順著香味看去,正是那火堆旁的一串青魚。
    “餓了吧?快過來嚐嚐看。”月兒看著雪兒有些饞的模樣,不禁失笑,然後就起身去取烤好的青魚。
    月兒將烤好的青魚從已經有些幹枯的草藤上取下,又撕了一塊最肥美的遞了過去,道:“正好能吃,小心有刺。”
    雪兒接過,順著肌理扯下一塊,連皮放入口中,嚼了嚼,先覺脆香,再感滑嫩,全部咽下之後,才讚道:“好吃。”
    “不過,月兒你是何時學會的這些?”雪兒從來不知道,月兒還會烤魚。
    “雪兒可是忘了我是做什麼的?這藥煎的多了,做起這些來自然也就不難。”月兒始終吟著笑意,又接道:“何況我之前與澤鐮進山的時候,就抓過不少的東西烤來吃。”月兒覺得這庖廚之事與他煎藥倒有眾多共通之處,一是都講火候,二是都講個順序。
    食材下鍋講究火候,且要有順序。
    藥材煎煮亦是如此,且不論是火候的大小與入藥的順序,都更為嚴苛。
    “原來如此。”雪兒點了點頭,然後又扯下一塊青魚肉吃了起來。
    月兒也吃著,但視線卻總是落在雪兒身上,有時會停上那一開一闔了水唇上,有時,則沉醉在那雙緋紅的眸子裏,無法自拔。
    待兩人吃完了青魚,天色便更沉了,灰蒙蒙的仿佛雨就下在下一刻。
    月兒回到水邊將魚簍掛回腰間,然後拾起三頭叉,又看了看天色,才道:“快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好。”雪兒站起身,用方才淨臉的棉帕擦了擦手。
    往生澗通往花海是有一條小路的,但月兒和雪兒卻都未往小路上走,而是雙雙飛身而起直接落在花海邊緣。
    月兒的本意是運起輕功帶著雪兒直接回去,畢竟要下雨了,但雪兒似乎更願意如來時那般,漫步。
    雪兒的要求月兒從來不會拒絕,無論好壞,他都陪著他。
    所以即使眼下風雨欲來,月兒也還是牽著雪兒一步步往回走。
    不過三刻。
    閃電剛過,“咯—嚓——”一聲驚雷緊隨。
    漫天的花瓣雨中,雨真的下了下來。
    先是一滴一滴,接著如絲,再則似幕。
    漫天飛舞的花瓣就似被打濕了翅膀的蝴蝶,靜靜的落下來躺在地上,或是草間。
    此刻,除了雨聲,整個世間都似靜了下來。
    “雪兒,你可還受得住?”月兒抬手抹去眼簾上的水珠,頓覺一切都清晰了不少。
    “嗯,不礙事。”雪兒也在抬手抹眼簾,纖長的睫羽被打濕並在了一起,緋紅的發絲濕透了貼在濕了的暗紅色的衣上,周身散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就像一柄剛從寒潭撈出的利刃,既冰冷刺骨,又鋒利美豔。
    “若是受不住了,你可要與我說。”月兒緊緊的握了握雪兒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怎的覺得方才還有些暖的手,眼下竟有些涼了?
    “好。”雪兒輕聲應了一句。
    兩人就再也未說話。
    似都沉浸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中帶給他們的新奇體驗。
    耳邊隻有雨聲,周遭靜得可怕。
    若不是偶有對燕低飛而過,他們恍覺似被這世間遺棄。
    在這個隻有雨聲的世界。
    他們什麼都沒有。
    唯有的,不過是那手中一直緊握著的,不肯放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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