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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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
月兒與雪兒剛剛練完功,正用著早飯。
澤鐮與惑心早前提點過他們,”練功認真是好事,但也不可急於求成。你們年本尚幼,尋常孩童該有的歡樂你們也該嚐試一下,不然若是錯過了年歲,要再想要體會,可就沒有機會了。”然後,便又雙雙離去,不知去了何處。
月兒與雪兒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知澤鐮和惑心之憂,想來,應是怕他二人過早的有了追尋的目標,反而舍棄了當下。
他們,一人年滿七歲,一人年滿四歲,怎麼看,都應還是頑皮貪玩的年歲。
可他們卻又一人因早早置身黑暗,在那汙穢之中迫於老成,另一人,生而是有成人感知,怎麼看,他們都不會再有這個年歲該有的天真歡樂。
但既然澤鐮與惑心提點了,月兒和雪兒還是正視了起來。
也是,畢竟生而為人,誰都是第一次,什麼都體會一番,也才不枉來在人間走一遭吧?
“雪兒,過一會兒你可還有安排?”月兒放下碗筷,抬頭看著雪兒。
“沒有。”雪兒也正好抬眼看向月兒。
“那。。。那一會兒我帶雪兒你去往生澗抓魚如何?”月兒說得很小心,像是試探一般。
“。。。好。”雪兒愣了愣,隨即淺笑著應下。
他們啊,本該是天真的年歲,卻都早已不再天真。
這本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早已玩爛的耍法,他們卻連說都說得小心翼翼。
但既然已經說了出來,兩人倒也隱隱有幾分期待。
“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嗎?”雪兒在穀內三載,不說本就年幼,但他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乖巧模樣,又哪知這抓魚是個怎麼抓法。
“。。。。。。。”豈料月兒竟一時也答不上來,隻見他起身倒了盞茶塞到雪兒手中,才道:“雪兒你在此等我片刻。”然後便轉身出了門去。
雪兒看了看手中的茶盞,白皙的指撫過杯沿,似感仍留有月兒身上獨有的溫潤醇香,輕抿一口,水唇晶亮揚起誘人的弧度,“好。”一聲輕低語落地而逝。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門外便傳來月兒的呼喊聲。
“雪兒,雪兒你快出來~”微微翹起的尾音,是月兒從未體會過的欣喜和期待。
“來了。”雪兒聞言遙遙應了一聲,而後便放下茶盞,舉步往外走去,本是不急不徐步子,卻又難掩的小跑了起來,緋紅的發絲隨風飄起,好似利刃,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名為熱切的因子,又似劃落到了他那顆冷硬的心上,陌生的感覺有些異樣,雪兒小跑的步子頓時停住,正抬手覆於胸前,還未適應,就聽月兒的話又傳來。
月兒道:“雪兒你來看。”
雪兒聞言心想,罷了,這感覺雖然陌生一些,但也說不上討厭,就這麼著吧,打定了主意,倒也不會再被那陌生的異樣所擾,所以幹脆就壓下心思跑了出去。
剛出了門,就見月兒腰間跨著個竹簍,手裏也握著個不知是什麼的器具。
“這個。。。是什麼?”雪兒將月兒手裏的器具看了又看,也未看出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月兒揚了揚手中的器具,應是竹製,頭有分叉,尾有拴繩,他道:“聽後廚的人說,這個叫三頭叉,用來抓魚是最好用不過的了。”
雪兒聞言點了點頭,既是後廚的人說的,想來也不會有假。
“那我們去試試?”月兒始終笑著,如畫的臉龐在陽光的照耀下,明媚無暇。
“好。”雪兒應下,便舉步與月兒一同往外走。
往生澗地處低窪,遠在花海南麵,算是與藥齋南北相望。
月兒與雪兒想著剛才用了飯,這也不算太遠,就也未運輕功,兩人就牽著手不緊不慢的在花海裏走著,任那一樹樹血櫻花落在發間,肩上。
又有不時側耳交談,在這陽光下繁花中,兩人笑靨迷人惑人眼。
後又聞水聲,二人才知這往生潤眨眼已至。
兩人站在水瀑上往下看,見下有水潭清澈見底,一個對視,兩人就縱身從水瀑上躍下,雙雙穩落在潭中露出一半的青石上。
月兒將三頭叉放在青石上,又抬手解著魚簍。
“這水真清。”雪兒蹲在石邊,伸手入水探了探,又接道:“還好不涼。”
雖然看這穀內的花草感覺不到季節變換,但碰這活水的話,還是能覺察出不同來的,這水也早已不似陽春三月那般清涼,反倒因為陽光太烈,透著些淡淡溫暖。
月兒將解下的魚簍與那三頭叉放在一起,然後便隨意坐在了青石上,脫下鞋襪,又將廣袖衣擺卷起,聽了雪兒的話,他就起身站到他身邊,絳紫的眸子看了看那水麵上兩人清晰的身影,讚同道:“確實很清。”
雪兒回過頭,抬眼看去,竟被晃了眼,微微眯起適應了下,見了月兒這副模樣,又道:“蓮殃你這是要下水?”
“嗯。”月兒點了點頭,然後就彎腰拿起三頭叉,順著青石滑下了水,潭水剛好沒過他的小腿,白膩的腳掌踩在鵝卵石上陷入細沙裏,有些癢癢的,稍微適應了一下,他才抬腳往稍微深一點的地方走去,走了兩步,似想到了什麼,又回頭道:“雪兒你可要下來?”
雪兒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愣了愣,開口竟有些。。。茫然,他道:“我也可以下去嗎?”
“自然是可以的,我說了要帶雪兒你來抓魚的。”月兒回過身來,又將三頭叉放回青石上,他拉過雪兒,便替他挽起衣袖下擺,又扶著他褪下鞋襪。
正要把人往水裏帶,就聽雪兒淺笑道:“不若就將那魚簍給我拿著吧,不然待蓮殃你抓了魚,又得返回這裏拿魚簍。”
月兒想了想,覺得雪兒說的有道理,便點了點頭,道:“也好,那雪兒便拿著魚簍吧。”
雪兒將魚簍拿起,學著之前月兒的樣子掛在了腰上,又才扶著月兒的手滑下了水。
因為雪兒才不過到月兒胸腹般高,所以月兒牽著他也未往太深的地方走,在離了青石不過三尺遠的地方,他便停下來,將手中的三頭叉高高舉過頭頂,絳紫的蓮瓣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水中來來回回的青魚,雪兒站在離月兒不遠的地方,都未說話,耳邊除了水聲就是岸邊的鳥鳴。
倏地。
月兒忽然有了動作,隻見那被高高舉起的三頭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斜斜插入水裏。
雪兒在月兒身後,隻聽見“咚——!”的一聲,抬眼就見月兒握著三頭叉回過身來高興的道:“雪兒你看!”
銳利的三頭叉尖貫穿了一尾青魚的魚腹還露出中間最長的叉齒來,雪兒看了看,發現那尾青魚似還未死透,正微微的擺著尾巴,真是光是看著,就覺得鮮美非常。
“看來午飯算是有著落了。”雪兒彎了彎唇角,然後解下腰間的魚簍遞了過去,道:“來,快放在裏麵。”
月兒應聲將青魚取下放進了竹簍,想了想道:“要不就多抓一些回去給雪兒你煮粥吧?”這往生澗裏的水很清,所以魚並不算大。
但既然雪兒喜歡禾花粥,月兒就想將多抓一些這往生澗的魚,回去煮粥給他吃。
“還是不要了。”豈料雪兒竟搖了搖頭。
“為何?”月兒轉過身,三頭叉高起大落,回頭又是一尾被貫穿的了青魚。
雪兒接過青魚,白皙的指撫過魚腹上的血洞,淺笑道:“青魚這般模樣,哪裏還放得住?”語畢,魚簍裏又多了一尾。
“也是。”月兒點了點頭,然後沉吟了一瞬,又道:“一會先嚐嚐味道如何,若是雪兒喜歡,改日我再換個方法過來抓。”
對於放在心上的人,月兒隻想加倍的對雪兒好。
有些執拗的,掏心掏肺的,又一絲不苟的。
“好。”雪兒自是知曉月兒的心意的,所以也不推辭,很是乖巧的點頭應下。
往生澗裏的風,似乎要比花海裏的活潑一些,一陣一陣不說,還似不知疲累般的永不停歇,拂過水麵時,有時帶著落花,有時帶來綠葉,有的被水下的青魚追逐,有的則在水麵上打著漩,但最後,無一不是沉到了水中。
站在水中的兩人一人著著白衣,一人著著紅袍,一人叉著魚,一人拿著魚簍接,沒了話,就聽著那風聲裏,時不時傳來一聲“咚——!”
如鼓,似鍾。
很沉。
似敲在腦海,又似落在心頭。
美景似夢。
夢裏有飛花伴落葉,也有清水映無暇。
在那一場炎炎夏日的陽光裏,是兩個絕美孩童的人生初遊。
饒是月兒提前將兩人的衣袖下擺都高高挽起,但隨著動作難免還是打濕了一些。
見魚簍被青魚裝得差不多了,月兒這才將三頭叉收起,回過身就接過雪兒手中的魚簍掛在腰間,然後牽起雪兒的手就往青石邊走。
先將手中的三頭叉放下,又將雪兒抱起放在青石上,月兒這才自己扶著青石往上走,雪兒伸出手本欲去拉月兒的,月兒卻未應,反倒是扶著青石上來之後,才牽過手放於唇邊吻了吻。
雪兒腥紅的眸子有著如同寒冰的冷,卻都在此刻,隨著月兒的動作漸漸如數化開,就如同這往生澗的一池溫水。
月兒為何不牽他的手?
月兒又為何在輕吻他的手?
他不說。
他亦未問。
但,他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