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了，轉頭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又起身將屋內窗戶一扇扇全都推開，然後才用他那種獨特的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原來你也會笑!”
    滿園梅花，梅香撲鼻而來。
    冷香滿屋，冷風滿屋，南宮瑾卻將衣襟拉開一半，仿佛想要讓這刀鋒般的冷風刺入他心裏。
    冷妖月沒有應聲，他也沒有再開口。因為他突然看到了窗外不遠處的梅花樹下那一抹纖細的身影，那種又甜又濃又酸又苦的思念霎時堵塞住他的咽喉。
    本來梅花樹下是站著兩個人的，但他的眼裏卻隻有一個人。
    府外隱隱有琵琶聲從高強外傳來，樂聲淒美，伴著弦聲低唱，唱的是人生的悲歡離合，歌聲中充滿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傷。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這高牆外的悲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幾乎每個夜晚都會聽到一次。
    一些平時笑得多的人竟都喜歡聽這悲歌，因為這歌聲可以挑起他們心裏一些隱秘的痛苦。
    這樣，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悲傷了。
    南宮瑾也允許那唱歌的人這樣做，即使今日是他的生辰，他也沒有多加阻攔。
    畢竟，誰能做到天天笑呢？
    夜晚，是留給悲傷的人的，是留給白天強顏歡笑的人的。
    離曼癡癡的站在梅花樹下，癡癡的聽著這悲涼的歌聲，風中也不知從哪裏吹來一片枯死已久的落葉，蝴蝶般輕輕的飄落在雪地上。
    她俯身拾起這片落葉，癡癡的看著，也不知看了多久。
    一滴淚，滴到這片落葉上，看起來卻像是春日百花盛放時綠葉上晶瑩的露珠一樣。
    “這麼喜慶的日子，你哭什麼？”太子南宮奕的眼睛現在已經盯在她臉上，一雙滿布血絲的大眼就像是已經變成了一支長矛。
    一柄血淋淋的長矛。
    她的瞳孔已因恐懼而收縮。
    “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你現在心裏還在想著傾夜，你知不知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是本王的太子妃？”
    “我沒有……”離曼驚恐的向後退。
    “還敢狡辯？本王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南宮奕拽住了她的手腕，臉上的表情看來就像是隻野獸，一隻已落入獵人陷阱的野獸，悲傷憤怒而絕望。
    “殿下，我真的沒有想他……真的沒有呐……”離曼已經哭著跪了下去。
    南宮奕愣了愣，突然笑了，陰惻惻的微笑著問離曼：“沒有想他是吧？那趁現在咱們還沒有出傾夜的府門，不妨再去看看他吧？”
    一般南宮奕做好的決定，離曼隻能照做，不然，接下來她將會遭受無窮無盡的羞辱和責打。
    天空一片黑暗，比一天中任何時候都黑暗。
    南宮瑾關上窗戶，走回桌前，又倒了杯酒，給冷妖月也倒了一杯。
    一旁立著的冷妖月破天荒的接過酒杯，淺淺的啜了一口。
    “你有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南宮瑾突然抬頭問他，兩隻修長的手指不安的敲著案麵。
    冷妖月的臉色驟然變了。
    在這一瞬間，他心裏是什麼感覺？
    沒有人能了解，也沒有人能形容，刀割、針刺、火燒，都不足以形容。
    屋外有腳步聲傳來了。
    很急促的腳步聲。
    門被打開了。
    南宮瑾扭頭望向門口，卻沒有動，他的全身仿佛都已僵硬。
    離曼正垂頭站在門邊，說不出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全身衣服都已被冷汗濕透
    南宮奕走進來，冷冷的看著他二人，用一種很奇怪的口吻說：“傾夜，我和你皇嫂今日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貴重禮物給你。不過，我把你皇嫂帶來給你過生辰了，對你來說也算是一份兒大禮吧？”
    他的聲音中充滿諷刺。
    “皇兄，此話怎講？”南宮瑾的背已繃緊，每一根肌肉都已繃緊。
    南宮奕笑了，帶著種可以讓人連骨髓都冷透的笑意反問他：“傾夜，我說什麼你真的聽不懂？”
    南宮瑾的呼吸忽然停頓，瞳孔已收縮。他不再說話，對於無法爭辯的事，他實在無話可說。
    “既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那你從現在起就好自為之，可別到時候怪皇兄我心狠手辣!”
    南宮奕說完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拽住呆立在門口已經被嚇傻的離曼快步走了出去。
    南宮瑾慢慢推開窗戶，看著離曼漸行漸遠的背影，冷得連血都仿佛已結冰。
    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你喜歡那個女人？”他才剛閉上眼睛，就聽見身後的冷妖月冷冷的問。
    “嗯……我愛她……”南宮瑾慢慢的轉過身，盯著冷妖月，聲音已因悲痛而嘶啞，“離曼曾經救過我的命，若是沒有她……我大概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啵”的一聲響，冷妖月手裏的酒杯粉碎，碎片一片片刺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