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妖月擠在大門外的人叢裏，因為他不是南宮瑾請來的貴賓，不能進入那個燈火輝煌明亮的大廳。
    他是悄悄尾隨前去赴宴的靈蕪，才來到這裏的。
    在震耳的歡呼聲中，他極力望著敞開兩扇門的大廳中央坐著的南宮瑾。
    距上次在萬象府的後花園裏見到他，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他的瞳孔忽然收縮。
    他忽然看見一個衣著打扮絕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人，在人叢中閃身而過。
    他注意到這個人，隻因為他看到了這個人的臉。
    這人似乎也已發現了他，因為他回頭朝他這邊望了一眼。
    他想離開這裏，他想擠出去，可是人群卻在往前擠，因為這次大典的壽星已經走出了大廳。
    每年南宮瑾的生辰大典，都會在院內撒很多銅錢，以此來接濟窮人。
    南宮瑾的精神顯得不大好，但是身上仍然帶著種帝王家特有的貴氣和傲氣。
    他是被十個人簇擁著走出來的。
    在這麼樣十位高手的保護下，還有誰能傷南宮瑾的毫發？
    冷妖月意識到自己絕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他拚命往出擠，卻反而被衝進院裏搶銅板的老百姓們裹挾進了王府內。
    現在隻有他一人沒有彎腰撿散落在地上的銅板了，待他在匆忙中反應過來，準備貓腰去撿時，南宮瑾已經發現了他。
    混亂中，南宮瑾身邊的兩位男子已飛撲而起，撲向冷妖月。
    窗外的後院裏充滿了梅香和鬆香，混合成一種非常令人心情愉悅的香氣，掛滿燈籠的長廊中，密布著腰懸長刀的黑衣侍衛。
    屋內的地上鋪滿了手工精細圖案奇美的地毯，四壁的木架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長矛和寶劍。
    除此之外，還有丈餘高的珊瑚，用美玉雕成的白馬，用碧綠翡翠和赤紅瑪瑙塑成的花木和果菜。
    靠牆的一張大案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金樽和水晶瓶，滿盛著產自天下各地的美酒。
    冷妖月立在窗邊，推開窗戶，窗外星月在天，遠處鑼鼓聲暄。
    他迎著撲麵的寒風，默立了很久。
    南宮瑾沒有把他當刺客抓起來，而是派人把他客客氣氣的請到了這裏，雖然不知道南宮瑾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沒在人群中引起更大的騷動，已是萬幸。
    夜更暗，風更緊。
    他關上了窗戶，因為他的臉色已從蒼白變成慘白，額頭的冷汗也開始往外冒。
    後院死一般的靜寂中，南宮瑾背負著雙手，獨自一人進入了這件廂房。
    冷妖月現在就躺在那鋪著紫貂皮的椅子上，闔著眼。
    南宮瑾在他一旁的椅子上緩緩坐下來，用水晶杯喝他的蘭生酒。
    “真巧，咱們又見麵了。”他看著冷妖月，方才在前院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傲氣竟然全無，臉上反而帶著種孩子氣的笑。
    過了很久之後，冷妖月才慢慢睜開眼，用一種淡漠而嘶啞的聲音問：“你難道不怕我是刺客？”
    南宮瑾又喝了一口蘭生酒之後，盯冷妖月看了很久，眼中忽然露出種任何人都無法解釋的表情，仿佛很悲傷，又仿佛很歡愉，他笑的肆無忌憚：“本王不怕死。”
    冷妖月這才發覺這個少年有一種別人很難察覺到的野性，就像是一隻剛從深山裏跑出來的野獸，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毫無所懼。
    “你是王爺？”他問。
    南宮瑾握酒杯的手指頓了頓，麵上現出尷尬神色，“嗯……那個……那什麼……咳咳……本王上次……確實是對你撒了個小謊。”
    他忽然看到冷妖月笑了。
    直到這一瞬間他才發現，冷妖月笑起來的時候也是很迷人的。
    他看見冷妖月微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用一種無比優雅的姿態向自己微笑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