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千古姻緣之前世今生 三卷第二十八章火樹銀花觸自紅,揭天鼓吹鬧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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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元月十五,故禦景昭亦循禮數和主人杜家兄弟一桌用餐。
“逛過元宵夜市嗎?”冷少遊輕聲問她。他最後一次逛夜市是十幾年前吧。十二歲時的元宵節,烈陽帶著他偷溜出現,大街小巷亂逛亂走。純陽觀是清修之處,沒有節日也沒有假日。
禦景昭輕搖蟯首,沒有遺憾難過的表情。
她不需要節日這種東西,和一堆陌生人擠在一起慶祝,無聊又可笑。況且,她的出現,隻能引起轟動。
一旁的杜少英忙插話:“今夜便是元宵,少英很樂意陪禦景……”
“你很樂意陪愚兄在帳房裏對帳,不是嗎?”杜子陽笑吟吟的折扇輕搖,輕鬆地截下弟弟的話頭。杜少英不敢再多說,悶頭扒飯。他素來懼怕這位高深莫測的兄長,所以從不敢違背杜子陽。
於是冷少遊和禦景昭在用過晚膳後,相偕出門。
擠在長街上的人潮中,禦景昭以衣袖拭去額上汗珠。
元宵夜街比她所想的更加難過。人潮洶湧,摩肩擦腿,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周圍人群散發出的體溫和呼出的熱氣,蒸得她不停地滲出汗水。
一刻鍾前,她和冷少遊被人潮衝散了,隻得獨個地順著人群緩慢地移動,偶爾抬頭欣賞元宵彩樓上巧奪天工的紙紮宮燈。
“禦景姑娘…”在喧鬧的鑼鼓聲,似乎有溫和的男聲在喚著她的名字。
禦景昭掂起腳來,舉頭張望,終於在大潮中,發現冷少遊白色的身影,就隻十步之遙的距離,於是禦景昭努力地在人群中找空隙欲開出一條路過去。
在這麼擠的狀況下,毫無立足之地。
無奈,人頭堆堆疊疊,更是絲毫不得動彈,十步此刻竟似十裏之遙,禦景昭和冷少遊隻得隔著人群相望,束手無策。
“小娘子,那位穿白衣的相公是你的夫君嗎?”
禦景昭身旁一個抬著扁擔的莊稼漢子問道。
禦景昭隨意嗯了一聲,鳳眼左探右望,想找個空位擠過去。
“他叫什麼名字呢?我叫他過來接你過去。”莊稼漢子見禦景昭貌美,冷少遊俊雅,心中對這對壁人產生好感,看他們如牛郎織女般遙遙相望,忍不住想幫一把。
“……少遊。
那莊稼漢子扯開喉嚨大叫:“喂,少遊相公,你家小娘子在這裏,我幫你送過去。”
叫完便向禦景昭說:“小娘子,麻煩你坐到我的扁擔上頭,我送你過去。”
禦景昭懶得辯解,也不容套,輕身一縱,便穩穩地坐上了莊稼漢肩頭的扁擔上。
莊稼漢見狀讚道:“好俊的身法。”接著大聲叫道:“請讓讓路!”便大刺刺地抬著禦景昭從人群中擠到冷少遊身邊。
“喏!小娘子給你送到了,可莫要再走丟了。”
冷少遊微笑稱謝,伸臂欲將禦景昭從扁擔上抱下來,禦景昭手一擋,說:“不用。”
她輕輕巧巧的落地,左手卻讓冷少遊的右手握住,顯然他深怕她一不小心又被大潮給衝散了。禦景昭柳眉一挑,正要發作,但一想到這也許是她和冷少遊相處的最後一夜,過了今夜,從此天南地北,不再相逢,不知為何,她的柔美就溫馴地停留在冷少遊寬大的手掌中。
那莊稼漢看清楚冷少遊的麵容後,喃喃自語地走開:
“怪了,怎麼跟咱家禪房那幅純陽掌教畫像這麼相像?”冷少遊和禦景昭兩人牽著手在大潮中徐步賞燈。
禦景昭雙顆微微發熱,纖手讓冷少遊溫熱的手掌握著,被溫柔保護的感覺今她不自然。反觀冷少遊,神色如常坦然,渾不覺。身為純陽觀掌教的他,握著女子的手有何違禮之處。
他似乎還未察覺到,對有義妹之誼的吳媛,連近身也覺不妥;但對聲名不佳的一個妖女,卻是毫無保留的坦然相侍,就像對待弟兄們一般親近。
“這位公子生得好俊呢,來試試彩頭吧!”
當兩人經過高搭的采樓時,從上頭飄來熱絡的鶯聲燕語:
冷少遊仰首一瞧:“萬芳樓”三字高掛,此樓裝飾得華麗繽紛,彩帶紛飛,樓上幾個美貌歌妓,正熱烈地對他揚著手,此地邊境,難得見到如此俊雅人品的公子爺。
萬芳樓小二捧著竹盤過來:“這位相公,給小樓賞個臉兒吧,五兩銀子一支鏢,若射中了鳳點頭,您隨意點位姑娘。”
采樓第二層張著一大塊木板,上頭貼了各色紙條,想是寫著花紅內容,最上端是支雕飾精美的鳳釵,珠花在宮燈下閃著銀光。
禦景昭以為冷少遊會拒絕,畢竟,道士和青樓,是絕對不會搭在一塊兒的,雖然她並無輕視青樓女子之心。未料,他從懷中掏出五兩銀子遞給小二,問道:
“若真讓我射中首采,可否不點姑娘,換成別的獎品呢?”
“當然可以!”小二連忙點頭。看這位青年相公斯斯文文。恐怕力氣微弱,鏢兒射上去連木板都擦不到,木板離地有一丈多高,普通人就算能將鏢“丟”到板上,卻也沒後勁讓射入板,就連懂武的練家子,也隻能射中下采,想射中首采,簡直是異想天開,這五兩銀子當然要賺進來。
禦景昭凝自望著那在燈火下的鳳點頭,心中估量,這木板若是在前方一丈遠處,絕對沒問題,但如此高懸,仰角過大,射箭是可以中的,但射支小鏢,無弓弦可藉力,何況那鳳釵又如此小巧,以她的動力,太過勉強,但是不知冷少遊手力如何。如此想著,她望了冷少遊一眼。
冷少遊從竹盤中取出一隻小鏢,俊目凝望,瞧準了鳳欽的位置,手腕一揮。那鏢直飛而去,竟然不偏不倚射中高懸的鳳釵,鏢入木板,直沒至尾,鳳釵上的珠花受此勁力,兀自上下顫抖。
在場眾人目瞪口呆,隨即爆出熱烈的喝采,看不出這位模樣俊雅的公子,一副書生樣,卻有一手好俊的功夫。
采樓上的姑娘們則是興奮不已,忙著整雲鬢,理儀容,心兒怦怦跳,不知自己能否受老天謄顧,讓這位身懷絕技暗藏不露的俊雅公子看上。
“不知公子要點哪位姑娘?”小二早就驚訝地忘了先前聽到的話。
禦景昭對冷少遊道:“難道你要換成姑娘的繡花荷包嗎??”眼中是戲誇的神情。冷少遊回首對她微微一笑,接著對店小二道:
“勞煩小哥,將那支鳳釵取下來。”
小二連忙登登登地跑上樓,從板上取下鳳釵,再登登登地跑下樓,將釵子遞到冷少遊手上。采樓上的姑娘見狀,心中莫不大失所望,居然有人棄美人而取鳳釵,同時又感好奇,不知這美男子以絕技贏得了一支小釵要幹嘛?
冷少遊修長的手指捏著釵尾,擲出,手勁不輕不重,鳳釵輕輕巧巧的落在禦景昭雲鬢上,釵上的珠花微微顫動。
燈火下,但見禦景昭雙頰紅暈,眼波流轉,盈盈一笑,更增麗色。不知是人麵給鳳釵帶來了顏色,還是鳳釵給人麵增加豔麗。
采樓上的姑娘們看見禦景昭容貌,心想世上竟有此絕色佳人,不禁自慚。
冷少遊凝視著禦景昭,輕聲說道:“終於展顏一笑了。”
禦景昭聽他如此說,心中怦然一動,僵硬地避開他溫柔清朗的目光。
這時一位走唱先生迎麵而來,哈喝道:
“這位相公和小娘子,要不要聽聽異邦的詩文?隻要兩文錢。”
為了消除和冷少遊間尷尬的氣氛,禦景昭從懷中掏出兩文錢,道:
“唱兩首來聽聽吧!”她從未聽人唱過詩文,既然逛元宵,不妨聽聽。
“火樹銀花觸自紅,揭天鼓吹鬧春風……”元宵燈會將彩燈綴於樹上,故稱火樹;滿樹彩燈燦爛,恍若銀色花朵。
“賞燈哪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情人珍惜短暫相聚,哪裏有工夫賞好,因為不知明年是否能再見?
禦景昭聽完了,讚聲:“好詩。不知作者是何人?”
禦景昭心道:“寫得這般好,未必明年此會同……”想至此句,不禁望向冷少遊,見他亦凝視望著自己,兩人皆是一般心思:他日一別,能否再見?
之後,兩人靜靜地逛街賞景,未再交談。因為冷少遊和禦景昭心中都很明白,即使兩人默契十足、情愫暗生,但一個純陽掌教,一個擁有不死之身的幽魂,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