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韶頭猛的向後一仰，林千漠急忙起身，改為半跪的姿勢，差點被他的頭砸在下巴上。
    他鬆了一口氣，握上匕首準備拔出來，耳邊突然傳來風聲，與此同時他聽見程韶笑了，得意洋洋的大笑。
    林千漠幾乎是本能反應，側身想靠牆站起來，沒等他成功，背後不知是誰的人拿利器捅向他左肩，林千漠轉動身體，避免被捅出血窟窿，可還是慢了一步，左肩到右側腰被劃出深深一道，他自己都可以聽見皮肉撕扯的聲音。
    “嘶！”
    他下意識的倒抽一口涼氣，拔出匕首朝身後人捅去，當他徹底轉過身，才發現來人是個女人，長發梳成高馬尾。
    林千漠一個箭步壓倒女人，根本不給其反抗的機會，匕首劃過她脖子，卻被躲開，隻留下淺淺一條血印。
    背後傳來聲音，他手抱住女人的腰，忍著疼痛就地一滾，程韶手裏的軍刺捅進女人身體，林千漠這才注意到，兩人手中的軍刺一模一樣，都帶有放血槽，怪不得，以他的體質，怎麼可能淌一地的血。
    林千漠趁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右手成刀，砍暈那女人，這時的程韶就像被觸發了開關的瘋子，拚了命朝他刺來，林千漠躲閃不及，胳膊被擦出一片腥紅，整個小巷裏都是鮮血的腥味，有他的，有程韶的，也有那個女人的。
    他身體向後仰成九十度，程韶又撲了過來，林千漠兩條腿同時一收，彈起，在半空中來了一個“兔登鷹”，接著後空翻著地，程韶在空中調整姿勢，落在他身後，沒有給他轉身的機會，唰唰兩下又往他背上添了兩道不淺的傷口。
    “艸！”林千漠沒回頭，腳蹬上牆，借力轉身，直踢向他的頭，程韶後仰躲過，抱起地上的女人跑進了黑夜，隻有一地的鮮血留下，時時刻刻提醒著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撿起匕首在衣服上蹭幹淨，程韶，他在夏令營裏見過，隻是他似乎不認識林千漠，又或者是裝作不認識。
    那女人的軍刺沒有拿走，他忍著疼痛撿了起來，隨手擦擦藏進口袋。
    按亮手機，已經零點，不知不覺打了這麼久，一直在黑暗中待著，手機發出的亮光格外刺眼。
    林千漠沒有查看自己的傷勢，溜進了黑暗，他沒有動，刹那之間他好迷茫，究竟該何去何從？
    與此同時，其中一個寫字樓的五樓陽台上坐著一個“男人”，嘴裏叼著棒棒糖，腿上還擺著筆記本電腦。
    韓憶零看著他笑了，來了短信，她放在身旁的手機亮了亮，屏保是五個年輕人，三男兩女，站在一片廢墟上，那是地獄第一次集體出任務。
    林千漠沒動，他能感覺到背上的血濕透了殘破的體恤，慢慢往褲子上淌。
    韓憶零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轉身一躍，消失地無影無蹤，陽台上隻剩下一根棒棒糖的棒和一根剛點燃的綠摩爾香煙。
    “林哥！”遠處傳來喊聲，林千漠回頭，卻沒有動，他聽出來，是劉語嫻的聲音。
    “林哥！你在哪？”女孩清亮的聲音在回蕩，語氣裏充滿了恐懼和焦急。
    腳步聲越來越近，隻有她一人，林千漠沒有理會，藏在黑暗裏，往八一租住的小房子走去。
    還好，這是油城，小巷小路多的是，他穿梭在黑暗之中，鮮血滴滴答答滴了一路，痛的快要麻木。
    路燈很暗，街上幾乎看不見行人，遠處還有喊聲，隱隱約約可以聽見。
    到底是哪裏暴露了？他摸上帶著人皮麵具臉，沒有問題，難道程韶來殺人滅口是私人原因？
    等他熬到房子，已經是接近淩晨一點，整個八一靜的可怕，林千漠摸摸口袋，艸，沒帶鑰匙。
    他繞道客廳窗戶的位置，踩著一樓空調箱翻了上去，窗戶還開著，一整眩暈讓他停住了手裏的動作。
    緩了好一會，林千漠想起少年，每當他低血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受？
    正想翻進房間，他猶豫了，自己這模樣，會不會嚇著他？
    遠處有腳步聲，林千漠顧不上那麼多，盡量輕的跳進客廳，陸雲哲好像還在臥室。
    他沒敢開燈，輕手輕腳摸到臥室，在行李箱裏翻著創傷藥，濃烈的血腥味讓他自己聞著都皺眉。
    突然，燈亮了，刺眼的燈光讓他下意識把胳膊擋在臉前，眯著眼看見陸雲哲一臉警惕拿匕首指著他，像是被驚醒的。
    等兩人適應了光亮，看著對方時，他看見了這輩子裏最接近真實的陸雲哲，雖然還是花花公子的臉，卻掩蓋不住渾身上下頹廢麻木的感覺。
    “哥？”他似乎是不敢相信，第一眼就看見了滴在地上的一攤血，“怎麼回事？”
    林千漠聽的出來，少年的聲音有些發抖。
    他小心翼翼揭下人皮麵具放在床頭，翻找出韓憶零給的創傷藥，遞給陸雲哲，“那就幫個忙唄？”
    他急忙跳下床，看樣子林千漠走後是醒來了一次，已經換上睡衣，現在正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林千漠脫下體恤，又報廢一件黑色的衣服。
    “怎麼回事？”陸雲哲問著，拿沾有酒精的棉花輕輕擦拭著，一路回來，血都流差不多了，現在三條深的嚇人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皮肉外翻，他手不由自主有點顫抖。
    “不知道哪裏暴露了，碰上接暗花的人了。”林千漠咬著嘴唇，擠出一句話，眼前陣陣發黑，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疼痛。
    “我要上藥了，可能會很痛。”他慢慢說著，“你趴床上吧，這樣方便一點。”
    “唔！”林千漠應了一聲，趴在床上，枕頭還殘留著荼蘼花香。
    陸雲哲打開藥膏，還是荼蘼花香，冰涼的藥膏貼上傷口，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強烈的刺激感讓他下意識抓住床單，小臂上青筋凸起。
    上藥的過程持續了十幾分鍾，林千漠卻覺得漫長如幾個世紀，手握著的床單被冷汗濕透，直到纏繞好紗布，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哥。”陸雲哲遞過去一塊剝開的奶糖，“早點休息，注意別扯著傷口。”
    林千漠搖搖頭，“我還要出去一趟，走得急，沒善後。”
    “沒善後？”他拿餐巾紙擦著地上的血跡，依然赤著腳，白嫩的皮膚粘上點點豔紅，像極了亂葬崗深處的那幾株梅花。
    “一路都是血，是不是怕別人找不到這裏來？”林千漠含著糖，聲音不是很清晰，甜味從舌尖擴散，漸漸蔓延直全身，這也許就是少年喜歡吃糖的原因吧？
    “你別亂動，我去幫你收拾！”陸雲哲臉上寫著擔憂，為什麼說是寫著，因為從細節可以察覺到，他做出這個表情，不是因為內心情緒波動，而是長期訓練的成果，在什麼場景下，應該用什麼表情，如同一個玩偶般。
    但是，林千漠沒有發現，也許是因為他偽裝的太過渾然天成，或者是他沒想到，他會偽裝一輩子。
    陸雲哲的一輩子，會直至那個無人知曉的終極任務完成。
    “外麵不安全。”林千漠揉亂少年的頭發，“等我。”
    說完，他準備出門，結果餘光看見客廳窗外有人影晃動，他站了過去，路燈把一切都照的那麼清晰，他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