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到晚上六點半，天有擦黑的跡象，真正的夜生活才馬上開始。
    街道上車水馬龍，堵的是一塌糊塗，三個人索性放棄開車，慢慢悠悠晃著。
    走在黃昏的馬路邊，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吵得人心煩，太陽還有小半個腦袋在地平線之上，血紅色的光芒染紅了白雲，照映在地上，把三個人的影子無限拉長。
    四月中旬，天氣已經十分炎熱，微風吹來，都帶著潮濕的悶熱，韓憶零挽起了長發，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現在去哪？”陸雲哲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笑得格外燦爛。
    “先去吃飯，吃完飯開始夜生活。”她邊說，邊擺弄著手機，似乎是在翻找著什麼東西，“去吃個什麼呢？濱城好像也沒有比較特色的飯菜，而且現在離市中心也遠，要不就近解決了？”
    “那就海鮮炒菜二選一吧！”陸雲哲對吃從來就沒有特別的要求，隻要能吃，他是不會在乎味道好不好的。
    就像最初走上社會的時候，沒有錢也沒有能力，成天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活下來，好一點的時候就鹹菜饅頭，實在拿不出錢就等飯店打烊去蹭別人吃剩下的，最艱難的那陣，他甚至翻過垃圾桶，吃過亂葬崗的野果，現在混出頭了，他依然不挑。
    當然，這個不挑是除了麵條以外。
    “都不選，去吃火鍋。”韓憶零收起手機，笑容有點壞。
    “師父！”陸雲哲很是無奈，“你能不能不要大熱天的吃火鍋，到底是涮菜，還是涮人？”
    “你還會熱？”她明顯是心情不錯，腦子裏想著見不得光的東西，“就你這種非正常人類，體寒成什麼樣，第一次聽見熱這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
    “倒不是我熱。”他笑得略顯尷尬，側身看向林千漠，“那不是還有一個正常人嗎？”
    “我？”林千漠聳聳肩，“我無所謂，吃火鍋就吃火鍋唄！”
    “好！就這麼說定了!”韓憶零跳起來，如同被滿足了心願的小女孩。
    她真的是那個名震一方zero嗎？林千漠第一次覺得不太現實，哪個才是真實的韓憶零，又或者兩個都不是？
    從知道這個女人是zero開始，他起初是驚嚇，慢慢的倒也能接受這個事實，不得不承認，她懂得為自己珍惜的人考慮，就拿陸雲哲來說，zero這個身份是她循序漸進透漏出去的，前麵做了大量的鋪墊，就算現在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陸雲哲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驚訝。。。。。。
    想著，他眼前猝不及防多出一支甜筒冰激淩，陸雲哲笑著把冰激淩塞進他手中，笑的似有深意。
    林千漠接過甜筒，卻下意識看向那個放浪不羈的男人，見他舔著棒棒糖，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別扭地轉過頭。
    媽的，體寒就體寒，怎麼會關注他有沒有吃涼的？真他媽瘋了！
    林千漠目視前方，專心致誌舔著冰激淩，他發現，當年對79多於朋友的感情，現在對陸雲哲也有了，似乎還更強烈，隻是，那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呢？
    很快，他就不想了，顧景當年告訴過他，人生在世也不過短短幾十年，碰到問題如果十分鍾之內沒有想到答案或者解決方法，那就大可不必再想，這樣會少很多煩心事。
    畢竟這一行，需要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動作敏捷，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街邊，韓憶零隨意選了一家火鍋店，笑嘻嘻地挑選了大廳裏離空調最遠的座位，林千漠總是感覺她的笑有問題。
    “你們先點菜，我去趟洗手間。”她用指尖敲敲菜單，手心飛速閃過一抹紅光，短短刹那沒人注意，包括正在對著監控發呆的服務生。
    韓憶零快步走到衛生間，毫不在意小小的地方又髒又亂，鎖上門後一腳踹開比她還高的窗戶玻璃，毫不費力地翻了出去。
    很難想象，Z國一線城市邊緣，小飯館的背後，會有像貧民窟一樣的地方。
    成群結隊的流浪貓狗散發出難聞氣味，小孩的哭聲，混混的叫罵聲，鏟子磕到鍋底的刺啦聲令人惡心反胃，她卻絲毫不在意，動作沒停地朝左手邊追過去。
    長長的巷子布滿青苔，紙殼雜物幾乎堵住了整條路，偶爾還能聽見附近住戶馬桶下水的抽水聲，晚飯時間，飯菜的香氣夾雜著腐爛的臭氣，混合在微風中飄向遠方，散開在濕熱的空氣中。
    前方人影閃過，韓憶零隨手拾起路邊的石頭，邊向前跑，邊抬手扔了出去，石頭劃破空氣，精準砸在那人影的腦袋上，影子晃晃，繼續奔逃。
    靠！她暗罵一聲，腳踩牆壁借力翻上飯館後麵的平房頂，三步兩步追上那身份不明的家夥。
    ……
    三分鍾之後，韓憶零回到了被打碎玻璃的洗手間，用衛生紙擦著滿手鮮血，暗紅色的匕首輕輕一顫，消失不見了。
    她打開水龍頭，衝洗幹淨雙手，輕蔑地笑容慢慢爬上嘴角，此時她和出去的時候並沒多大變化，隻是口袋裏多了一塊金屬打造的“身份證”，那東西她很熟悉，是殺手界裏S級組織[天祭]成員的象征。
    不過，這次來冒險的家夥，等級也太低了，暗網排行榜前一百都上不了。
    回到桌前，菜已經點好了，不出她所料，鍋底是鴛鴦鍋底，清湯那一半靠近陸雲哲。
    一頓飯下來，不大的小店裏像是桑拿房，各種汗味煙草味還有火鍋冒出的熱氣，完全蓋過了空調的涼風。
    其他幾桌剛開始還吃的興致勃勃，有些人邊吃還邊往韓憶零身上瞟，到了後麵，汗如雨下，便都匆匆解決了桌上的菜，結賬走人了。
    陸雲哲忍不住調侃：“師父，看看，多少人是衝你來的，老板肯定要謝謝你，然後給咱打八折！”
    “那不一定！”她笑著，拿紙輕輕擦汗，“也許是衝你的呢，你一看就是那種混跡花叢男女不忌的，細皮嫩肉嚐嚐鮮也不錯哦！”
    陸雲哲拿水杯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韓憶零把碎發撩到耳後，拿著手機去結賬。
    林千漠抽紙擦著滿頭大汗，餘光中的少年，果然如他所說，夏天再熱也很少出汗。
    這特麼是體寒成什麼樣了？
    他想著，手沒經過大腦同意，就不由自主往陸雲哲後脖子上放，手掌觸碰到一片溫熱，卻是很幹燥。
    “幹嘛？”他笑著捉住林千漠不老實的手，從手心傳來的冰冷讓林千漠一個激靈，才發覺自己在幹什麼。
    “沒事。”他扭過頭去，不再看少年，手心的冰冷漸漸消退，他覺得被觸碰到的地方越來越熱，這明明不是第一次接觸，卻一絲異樣的情感浮現心頭，很陌生的感覺，可心跳在加速。
    “走咯！”韓憶零在飯店門口朝兩人招手，林千漠和她擦肩而過的刹那，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以及淡淡血腥味，很顯然，她吃飯前去洗手間絕對沒幹好事。
    “秦鬱給推薦了一家KTV，離得也不遠，過去看看？”明明是個疑問句，從她嘴裏說出來卻變得讓人無法拒絕，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是一家不大的KTV，大概是因為位置比較偏，現在裏麵沒幾個人，三人開了間包房，隨便點了幾瓶酒和果盤，關上大燈，氣氛馬上就起來了。
    遇見陸雲哲之前，林千漠這輩子都沒有想過，在有生之年他會和殺手界的傳奇人物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而且還是那個隻存在於傳說當中的女人給買單。
    韓憶零拿著話筒，笑著點了姚瑜的成名曲《罪愛》，她眼睛一直盯著林千漠，似乎還有別的意思。
    說實話，他現在很緊張，不知道是為什麼，反觀陸雲哲仿佛對這種場麵習以為常，正悠哉悠哉吃著果盤，光線暗淡，看不清他的臉。
    前奏響起，接著是韓憶零略帶沙啞的聲音，反反複複就是那兩句詞，中間間奏時她仍在哼著什麼，林千漠明白，被剪切掉的，不存在這首歌詞裏的歌詞，才是精華。
    即使有話筒，他聽到的依然是不清不楚，恍恍惚惚中，好像聽見了昏君這個詞。
    時間飛逝，晚上十點半的時候結束了活動，林千漠從始至終都沒有唱一首歌，隻是靜靜坐在旁邊，他知道，韓憶零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包括看似不經意之間的一句話，包括讓她更加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