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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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隻有五分鍾,他卻覺得格外漫長,時間一到,一分鍾都不願意多等,快速抽出體溫計。
他對著陽光,把手中的體溫計來回轉動,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
三十八度七。
這燒的還真是不輕啊。
林千漠想著紀姨說的話,把少量酒精倒在陸雲哲手心裏,快速搓揉著。
突然,他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嘴裏好像還在嘟囔著什麼。
“你醒了?”林千漠把他被汗水浸濕的頭發撥到耳後,“感覺怎麼樣了?”
“唔!”他扶著床頭,一點一點做起來,“我頭有點暈,現在幾點了,還不去公司嗎?”
“別關心公司了。”林千漠一邊把酒精蓋子蓋上,一邊說,“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都燒成這樣了。”
“我發燒了麼?”陸雲哲手扶上額頭,“不燙啊?你是不是量錯了?”
“還不燙?”他被逗笑了,“你渾身跟個火球似的。”
說話間,紀姨敲響了門,“小林,粥熬好了,你出來拿一下吧。”
“來了。”他應著,接過紀姨遞來的托盤。
托盤裏放著一碗淡黃色的小米粥,上麵點綴著兩顆紅豔豔的大棗。旁邊小碟裏盛著幾片黃橙橙的酸蘿卜,香氣撲鼻。
“來吃點東西墊一墊。”林千漠端著托盤坐在床邊。
“我不餓。”發著燒的陸雲哲有些孩子氣,“我想吃棉花糖。”
“乖,先喝點粥。”他滿頭黑線,都用上了哄孩子的口氣。
“我不想。”陸雲哲聲音軟綿綿的,到有幾分像棉花糖,“手上沒力氣,現在已經很熱了,吃東西會更熱的。”
“就吃一點,空腹不能吃藥。”林千漠耐心說著,要是換成別人,或者別的時候,指不定他已經把碗扣在人家頭上了,可他對陸雲哲就狠不起來。
“等會。”陸雲哲手扶著頭,沒精打采的說,“你把我麵具拿過,我去換一下。”
他把書桌上精致的半臉麵具遞過去,“用不用回避一下?”
“不用。”說著,陸雲哲踉踉蹌蹌的走進衛生間。
衛生間裏傳來一陣水聲,聽覺本來就比別人好的林千漠在嘩啦啦的流水聲中,隱隱約約聽見了幹嘔的聲音,心理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出來時,已經卸下了人-皮麵具,替換上了林千漠送的普通麵具。
“你不去公司嗎?”他爬回床上,半靠在床頭。
“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林千漠半開玩笑的說,“你要是死了,我就跟著死了,多不劃算啊!”
“那……公司?”他欲言又止。
“別擔心了。”林千漠把托盤往前推了推,“你先吃點東西,睡一覺下午我們一起去,我辦公,你休息。”
“哦。”他拿起勺子,慢慢舀了一勺小米粥放進嘴裏。
粥熬到時間很足,濃鬱的小米香氣和淡淡的紅棗甜味混合在一起,口感很好,喝下去胃裏暖暖的。
“來點酸蘿卜吧?開胃!”林千漠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吃,時不時往他的勺子裏夾一片蘿卜。
“退燒藥吃了。”見陸雲哲飯吃差不多了,他把托盤放到一邊,連哄帶騙的給他把藥喂了。
“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林千漠把窗簾拉緊,退出了房間。
厚重的窗簾還是遮不住耀眼的陽光,陸雲哲躺在床上,看著地上的點點光斑有些出神。
已經是春天了,代表著希望和生機的季節又來了,每年冬春交替時候,他都會燒上三四天,第一天往往在吐的天昏地暗中過去,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習慣。
往年這幾天他都是一個人度過,在空曠無人的別墅裏放肆的哭,放肆的笑,放肆的耍著小孩子脾氣,難受到極致就開始砸東西。
最後常常是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間,出神的看著被劃破的指尖朝下滴血。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這瘋狂的嗜好被韓憶零知道了,她像個姐姐一樣,在一屋子碎片中蹲在他身前,撫摸著他的頭發。
陸雲哲從她的眼神裏看見了羨慕,他很慶幸韓憶零的眼中沒有同情,但他不知道那轉瞬即逝的羨慕從何而來。
韓憶零把他轟上了床,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她說,羨慕你這個能隨時隨地發泄情緒的年紀,模模糊糊,聽的很不真切。
發泄,是啊,隻要是個人就會有負麵情緒,但陸雲哲從來沒有見韓憶零情緒失控過,一點點都沒有,她流露出來的有溫柔,有憐愛,有殺意,甚至有悔恨,但不論在什麼情緒之下,她都能保持絕對的理智。
就比如陸雲哲初見她的那天,縱使她滿身殺氣,像個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但她很好的克製住了自己,沒有對他下手。在她基地的那兩年,陸雲哲才算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血腥,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假若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會毫不留情的結果掉自己。
躺在床上,陸雲哲毫無睡意,細細捋著過往發生的點點滴滴。
從每天的生活瑣事到韓憶零手把手教他的本事,他對她的身份也有大概的猜測,陸雲哲從林千漠身上發現了和她很像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麼,就感覺冥冥中有聯係。
所有的線索串聯在一起,他幾乎可以肯定林千漠和韓憶零是同一種職業,同一種人,一種能讓外人害怕,能讓自己人放心依靠的人。
胃部一陣痙攣,熟悉的感覺讓陸雲哲下意識緊緊絞住被子,惡心的感覺越來越劇烈,他匆忙從床上坐起來,眼前陣陣發黑,腳步踉蹌的奔向衛生間。
早晨吃的小米粥和退燒藥都被他一股腦的嘔了出來,陸雲哲手扶在馬桶後麵的牆上,手指繃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倒下。
他一直吐到胃裏什麼都不剩,還是感覺一陣一陣的惡心,再嘔出來的就是帶血絲的胃酸。
他緩了好一會,還是頭重腳輕,強忍不適衝了馬桶,接了杯涼水漱著口。
陸雲哲知道,自己也就今天這樣,剩下幾天十有八九要情緒失控,一年到頭他也隻敢趁著發燒宣泄自己,憋了一年的情緒,哪可能說發泄掉就發泄掉呢。
站在洗手池前,他摘掉麵具,用冰的嚇人的水認真洗著臉,心底的焦慮和躁動漸漸平息。
這些年陸雲哲努力活成一個正常人,而事實上,他偽裝的確實很成功,就連韓憶零都被騙了過去,每個人都有隻屬於自己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頭依然昏昏沉沉,站久了,眼前的畫麵就開始模糊不清,他從扔在凳子上的外褲內側兜裏,倒出一堆小玩意,在各種十分迷你的瓶瓶罐罐中挑出兩片藥片,拿起之前林千漠送來的水,一仰頭把兩片藥吞了下去。
眼皮慢慢變沉,陸雲哲趁意識還沒完全消失,迅速把東西收拾好,鑽進了被窩。
安眠藥的藥效來的很快,幾乎是瞬間就把他帶入了夢境。
與林千漠不同的是,他的夢裏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隻是把曾經的記憶又重複一遍罷了。
眼前的畫麵漸漸清晰,陸雲哲身在一個露天廣場的角落,不大的廣場加上他統共才三個人。
廣場正中心有一個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著,那人前麵蹲著一個拿刀的女孩,從陸雲哲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見,女孩的眼睛裏不帶一絲溫度,平靜的猶如一攤死水。
女孩手裏的刀十分小巧精致,和她的手掌差不多長,一隻纖細的手握著閃著寒光的刀逼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的眼中沒有殺意,理智勝過了一切情緒,女孩薄唇輕啟,輕柔的聲音順著風傳出去很遠,遠到縮在角落裏的陸雲哲都能聽見。
“你說還是不說,當年那個局的幕後究竟是誰?”
她的話在空曠的廣場上一遍遍的回蕩著。
刀尖就抵在那人的胸口,陸雲哲生怕下一刻就會看見鮮紅的血液流出。
可怕什麼就來什麼,那人哈哈大笑,用沙啞的聲音喊著,“韓憶零,你這個薄情寡義的女人,不配知道答案!”話音未落,那人往前一頂,女孩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刀瞬間插進了那人的心髒。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了女孩的身上臉上,秋風吹過,廣場四周的紅色楓葉紛紛揚揚落了一地,襯的鮮血更紅更鮮豔了。
女孩冷漠的拔出刀,隨意的用衣服擦了擦,起身朝著角落裏的陸雲哲走來。
“跟著我,就是這種生活。”她臉上的血跡未幹,緩慢滑動著,“我隻能護你周全,其他的我不做保證。”
“你到底是誰?”陸雲哲是聲音都是抖得。
“我?”女孩笑著,“我混黑道,別的黑道大哥比我還暴力。”
這番話說出去騙鬼還差不多,可18歲的陸雲哲偏偏相信了。
“我跟著你就能變強嗎?”他天真的問著,“我變強了是不是就可以找回自己丟失的東西?”
“我說過,隻能護你周全,其他的不做保證。”女孩抹了一把滑到下巴尖的血珠,“但如果你不跟我,外麵來討債的就能要來你的命。”
“為什麼兩年了他們還不肯放過我?”陸雲哲幾乎絕望,“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錯。”女孩的聲音依舊清冷,“那群公子哥安穩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玩的,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呢?”
“救救我。”
“救救你,不是不可以,叫我一聲師父。”
“師父,救救我!”
幾乎是喊出來的宣泄,讓韓憶零在他身上看見了頑強的生命力。
“一聲師父,一生師父。”她擦幹淨帶血的手,扶起縮在角落裏的陸雲哲,“走吧,要起風了,回基地去。”
所謂基地,就是一個在深山老林裏的一個縮小版城市,韓憶零告訴她,這是她幫派的總部。
後來的陸雲哲混跡賭場,行走江湖,看見的血腥場麵不計其數,卻都沒有產生像這次一樣強烈震撼,他沒有多害怕,有點隻是震撼。
迷迷糊糊中,陸雲哲感覺有人在動他,臉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格外貪戀。
渾身滾燙的厲害,那一點點涼猶如黑夜裏的燭火,雖然小,但很亮。
“醒醒!”耳邊傳來林千漠的呼喚。
林千漠?
林千漠!
陸雲哲猛然驚醒,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摸了摸臉,還好,麵具沒有掉,端端正正戴在臉上。
“唔~幾點了?”他一開口就發現聲音嘶啞的不像話。
“4點了,恭喜你錯過午飯。”林千漠靠在他床邊,“我都從公司回來了,還順路給你帶了點東西。”
“什麼東西?”陸雲哲扭了扭身子,伸了個懶腰,“給我看看。”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他變戲法似得從床頭櫃上拉過來一個托盤,還是粥和小菜,和早上不同的是粥換成了熬到糯糯的大米粥,小菜換成了清爽的涼拌筍絲。
“等會吃行不行?”陸雲哲一看見飯菜就有些惡心。
“就等一會兒。”林千漠也沒強迫,從衛生間拿來一條毛巾扔給他,“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像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擦下汗。”
“哦~”他接過毛巾,胡亂擦著,這才注意到,汗水早已浸濕單薄的睡衣,從被子裏鑽出來就感到陣陣冷意。
“睡神,你是怎麼做到睡這麼久的?”林千漠半開玩笑地問。
“不舒服嘛!”陸雲哲依舊無精打采,“還有沒有睡衣了,這套都濕透了。”
“我回來時候又買了兩套,反正是按我身材買的,你就將就著穿吧。”
說著,林千漠出去拿來一套睡衣,“你是自己換,還是我幫你換?”
他本來是想著陸雲哲不舒服,估計也不會想動,可話剛出口出口,他就意識到……
“滾!”陸雲哲無語,“哪來的大膽刁民,真是色膽包天,想看朕換衣服?”
收獲了一個滾和一句玩笑話,林千漠摸著鼻子訕訕的退出了房間,臨走前還不忘嘀咕,“就你那小身板有什麼好看的,也不想想你身上這套睡衣怎麼穿上去的。”
林千漠在門外待了半天,就在他以為裏麵的人死床上了的時候,陸雲哲悶悶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他耳朵,“死刁民,朕換好衣服了,進來陪朕聊聊天。”
他笑了,公司裏的小姑娘說的沒錯,人生病的時候是最粘人的。
這套睡衣林千漠特意買小了一號,穿在陸雲哲身上剛剛好。
“怎麼樣,吃點東西?”他拿著勺子攪拌著粥。
“吃點就吃點唄。”陸雲哲賭氣似的拿起勺子,“給我講講公司情況。”
“真的是一天一個樣,昨天還空蕩蕩的大廈今天就有一點人氣了,沒個部門劃分的差不多了,就是細節得盯著點。”林千漠語氣裏帶著欣慰,“最遲還有兩天,廠子裏的藥就能投入市場了,現在還在找代言人,公司董事會的意思是,人不用太好看,就是走個形式。”
“我記得,給你的配方裏有個是中藥製作的一套護膚品,沒錯吧?”陸雲哲回想著問。
“對,一套裏有五種東西。”
“那一套是針對中老年人研製的,找代言可以找臉上斑比較明顯的人,藥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
聊完公司,林千漠盯著他把藥吃了,從進門就扔在床邊的手提袋裏,掏出一個蓬鬆的……雪白的……看上去軟綿綿的……用喜羊羊與灰太狼圖案包裝袋包裝著的……棉!花!!糖!!!
“靠!”陸雲哲還沒完全咽下去的水差點噴了出來,“你買著玩意幹什麼?”
“是你早上自己說要吃的。”他晃著棉花糖,“不過你燒還沒退,現在吃不了,所以……”
他說著,拆開包裝,修長的手指從白白胖胖的棉花糖上撕下來一縷,放入口中。
“味道真棒,入口即化,甜絲絲的有童年的味道。”
林千漠嫌吃還不過癮,又開始用語言來誘惑陸雲哲,“舌尖的甜味真的是久久不散,令人回味無窮啊!”
“你夠了……”陸雲哲把手插進淡藍色鳥窩裏,“我早晨是燒糊塗了,隨口一說而已。”
“你現在也糊塗著呢!”他又撕下一片棉花糖含進嘴裏,“量量體溫。”
陸雲哲不情不願的把他甩好的體溫計夾到胳膊底下,“明天早上早點叫我,我要去公司看看。”
“看你情況,低於37度我就考慮。”林千漠說著,又又撕下一片棉花糖,放在陸雲哲嘴邊晃了一下,飛快拿走吃掉了。
“喂!”他終於忍無可忍了,“你要吃就吃,能不要逗我嗎?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可是高冷!高冷哎!你在我心中的人設已經崩塌了!”
“哦~”林千漠毫不在意他剛說的話,又又又撕下一大塊雪白的棉花糖,送陸雲哲嘴邊,“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不符合我的真實人設。”
他沒說話,趁著林千漠把糖遞過來的瞬間,張嘴咬了過去。
“嘶!”林千漠吃痛鬆開了手,“你屬狗的?”
“你猜啊!”陸雲哲得意洋洋的叼著一大塊糖,“味道還真不錯。”
“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嗎?”他甩著右手,食指指尖上有一個清晰可見的牙印,“就不能等退燒了再吃?”
“本來我也沒有多想吃,就是發著燒嘴裏沒味道,你還那樣誘惑我。”陸雲哲旋轉著體溫計,“幫忙把窗簾拉開唄,太暗了,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