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風波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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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一家四口坐在飯桌上,氣氛有點愁雲慘淡。海欣紅著眼睛嘟著嘴不說話,桌子上的飯菜都要冷下來了。隻有她的弟弟沒有什麼覺察地吃著飯。裴父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妻子,無可奈何的歎氣說:
“海欣,不考T大我們還可以有別的出路,後天你就答應爸爸,到宏城酒店去跟林業公司董事長的兒子見個麵……以後,你想讀書或是想幹點什麼工作還不容易嗎?”
海欣的媽媽忍不住了,幾乎是用哭著的聲音哀求說:
“不要這麼殘忍,那是個快四十歲的跛子啊,你就忍心讓我們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
“我有辦法的話會這樣做嗎?霜凍死了大量的果樹,我們跟林業公司簽好了合約,這次要賠一百萬啊!拿不出錢來我後半輩子……你們就到監獄裏看我就好了!但是,海成還那麼小……”
海欣的媽媽難過得趴在桌子上哭了出來,海欣仍然是怔怔的,兩眼空洞。
“女兒呀,爸知道對不起你,對不起你……”裴父亦是老淚縱橫,一旁吃飯的弟弟看見父母這樣,也放下碗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海欣嘴巴動了動,想說點什麼,這時,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傳來,海欣一開門,累極倦極的家霽嘴唇動了動,說了句:“海欣,我好累。”說完身子一軟,靠著海欣就倒下了。海欣扶起家霽,背對著自己的父親說:
“爸,我帶家霽到農場的小木屋住一晚。後天,我會到宏城酒店去的。你……不要想太多,我長大了,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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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裏,海欣抱著家霽,兩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哭得聲嘶力竭後,家霽問海欣:“你哭什麼?”
海欣睜開滿是淚水的眼睛問:“那你又哭什麼?”
“因為心裏很絕望。”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心裏的酸楚。
“但最起碼,你即使失去了所有也不會失去了自己,而我,一百萬就把自己給賣了……”海欣哭著說,“我不能上T大了,不能讀書了,我要嫁給一個四十歲的跛子!”
家霽一愣,海欣撲過來抱著她又狠狠地哭了一場。哭得累了,海欣趴在床上睡著了,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上還留著幾道淺淺的淚痕。
第二天一早,家霽剛睜開眼,就看見海欣已經穿戴好,準備上學了。眼睛很腫,形容憔悴,家霽問:“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上學。”她說,眼睛又湧起了淡淡的一層水霧,“能上一天是一天,這樣的日子不多了,是吧?所以,我不願意再錯過。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到學校幫你請個假。”
家霽躺在床上,無力的點點頭。她全身酸痛,天知道自己昨天走了多遠的路才走到了海欣家裏,而且她不想見人,隻想把自己藏起來。
不久後,她忽然聽到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會是他嗎?自己消失了一晚,他會擔心會難過嗎?她閉上眼睛,很痛恨自己的軟弱,是他傷了你啊,為什麼還要去想他?
敲門聲沉寂了數秒後又重新響起。家霽掙紮著起身去開門。一開門,刺目的陽光撲麵而來,家霽伸手遮住自己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指縫間隱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她問:
“是誰?”
一隻手輕柔地拉下了她遮住眼睛的手,一雙熟悉的眸子不偏不倚的進入了她的視線,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外罩一件黑色風衣,瀟灑自得而神態自若。他對家霽親切地笑笑說:
“家霽,好久不見了。”他提提手中的早餐說,“很意外還是很驚喜?我可是受人所托來送外賣的。”
家霽呆呆地看著他,他卻捏捏她的臉說:“發什麼呆?吃飽了有力氣再來看帥哥也不遲!”說完,徑自擦過她的肩,帶著滿天滿地的陽光走進了那昏暗的小木屋。
明川進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了,家霽回過頭來走進屋子時,就看到了窗子外麵的綠樹青山,那溫暖的陽光和和煦的風融融洽洽地包圍著她。明川把熱騰騰的一碗粥遞給她,他的手還是向她伸出得那樣及時,她接過那碗粥,那清香誘人的味道提醒她她差不多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她狼吞虎咽地一勺接一勺地吃了起來。明川一聲不吭地在旁邊看著她,她的眼睛哭得腫了,臉色青白青白的,頭發淩亂地紮著一條馬尾。他的心底升騰起一陣憤怒,為什麼每一次見她都是這樣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保護她的人到哪裏去了?如果不是今天早報上那個爆炸性的新聞讓他太過吃驚,他還不知道她現在居然是這個樣子。
“東林唱片賀嶺東的夫人咖啡店‘遇襲’”——一名在場記者用手機拍下來的照片——一臉憤怒的賀夫人滿衣服都是咖啡泡沫。而在那位記者的文字描述中,他馬上就確定那位神情冷漠的女子就是家霽。於是他找到了海欣,找到了農場的這間小木屋。
“餓嗎?這裏還有蛋糕。”他把一個巧克力蛋糕推到她麵前。她看著麵前的蛋糕,它的形狀顏色氣味都和以前跟他在蛋糕店裏吃的一樣,他還是沒有忘記過。她沉默了數秒,開始低著頭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那個蛋糕。
他伸出手,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她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眼角流出的淚水。他輕輕的拿走她手中的蛋糕,說:
“難吃嗎?難吃我們就不要吃了,好嗎?”他抹去她的淚水,“為了一個難吃的蛋糕把自己哭成一個大豬頭,那不值得。”
家霽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對明川說:“我沒事。”
她的笑容卻讓他的心裏翻湧起一陣酸楚。
“隻是心裏很煩很亂,明川,有沒有辦法讓人不再想著那些難過的事?”
明川輕笑起來,“家霽,你以為我是神仙啊?”
家霽定神地看著他,說:“你就是神仙,總在我最沮喪最落魄的時候出現。”
他怔了怔,隨即自嘲地笑笑說:“你覺得我救得了你?可是,我連自己都救不了。”他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看進她的眼睛裏去。“吃好了嗎?吃好了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去!”她扭過頭,有點生氣。
“不要逃避,走吧。”他拉起她,她極不情願地跟著他走出了小木屋。
一出屋,就看到了站在木屋對麵一棵桂圓樹下的天朗。他正盯著她和她那隻被明川拖著的手,明川卻似乎沒注意到任何異常仍然沒有放開家霽的手。家霽冷冷地看著天朗,他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她不由得想起了葉飄把他的衣服哭濕了一大片,淚漬都已經幹了吧。
天朗向她走過來,心痛而無奈地凝視著她蒼白的臉容:“霽霽,我們回家。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但是,你也要給我一個解釋。”說罷,拉過她的另一隻手。“明川,放開她。”他毫不客氣地對明川說,聲音裏強抑著怒氣。
“解釋?”家霽掙脫天朗的手,漠然說:“你的解釋我不想聽;說清楚,為什麼我要給你一個解釋?”
“我們回家說個清楚明白。”天朗咬著牙說,“我不想在外人麵前和你爭吵。”
明川鬆開了她的手,淡定地看著天朗說:“學長,你們談一談。”他側身對家霽說,“我先走了,你……好好說話。”
“這是最後一次。”他對天朗拋下這樣一句話後就走開了。沒有下一次了,下一次,他對自己說,抓到了她的手,他不會再輕易放開。
“外人?你何嚐不是外人?姐夫!”
他生氣了,兩道眉毛重重地擰了起來,走上一步雙手抓著她的肩:“不許再那樣叫我!你明知道不是的!昨天,飄的父親去世了,我一整天都在醫院陪她,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回了家才傷心起來,換成是你,你也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推開她!”
“是啊,我怎麼就忘記了你對那些無父無母的人總是格外的同情的呢?”聽到葉飄的事,家霽心裏還是有點意外的。但是,就因為這樣,就有了傷害她的理由了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因為隻是同情,才放得下我吧。不是愛,而是同情,我的天朗哥哥,你不是早就做好準備要到維也納去嗎?我算什麼?算是一個意外?”
天朗心裏一緊,忽然用力一拉,她軟綿綿的跌入他的懷抱,他緊緊地抱著她,力度大得嚇人,她幾乎透不過起來。他用沙啞的聲音說:“你怎麼能這樣想?你怎麼能這樣懷疑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你,從來沒有。”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了他,她差點就窒息過去了。她該不該再相信他?她
看著他,隻說了一句:“我聽過你的解釋了。你要送我回家嗎?”
“你不相信我?十多年來,我對你怎麼樣你都忘了嗎?”
“我沒有忘記,我也相信你,但是,我已經對自己失去信心了。我不知道,下一次,我還能不能再相信你。”家霽的臉上盡是憂傷,“有愛就會有傷害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凝視著他,“那麼我寧願什麼都不要。”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什麼都不要?”他怒極,走上去握緊她的手,“昨天是我錯了,你要怎麼生氣怎麼傷我心都可以,但這種話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說出口?”
“你在我的家人麵前,已經兩次否認我們的關係了。”家霽的眼淚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難道這就不隨便嗎?你要對飄好,那就不要來惹我,我即使不再恨那母女倆,但是也不可能接受她們,這一點是你一直知道的,但你卻一再地觸犯我的底線。為什麼要我跟你一樣同情她?我是個小女子,我小器,我善妒,我從不寬宏大量,我愛我所愛的也恨我所恨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一而再地傷害我?”
“霽霽——”天朗看見她眼裏的傷痛,他知道自己真的是過分了,他伸出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她別過臉像一隻收驚的兔子一樣躲開了。她的這個疏離的動作仿如一根鋼針戳中了他的心髒,痛得他心裏一陣陣的收縮。
她沉默著不去看他的表情,說:“我要回家了,走吧。”說完徑自走向他的車子,天朗無奈地趕了上去。一路上,她都看著車窗外,一言不發。天朗好幾次想跟她說些什麼,但看見她把唇抿得緊緊的,固執和倔強得讓人心疼,也不再開口了。
他不知道,人之所以倔強和固執,是因為心中有最脆弱的地方要去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