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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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走進書房,賀夫人坐在書桌對麵的一張休閑椅上。
“天朗,聽史密夫先生說你打算放棄到維也納學習的機會?”
天朗點點頭,“是的,媽媽——”
賀夫人的臉色暗了下來,“你還記得從小到大你的理想是什麼嗎?範家那丫頭,你以後還是別去招惹了,她已經長大了,你不用再照顧她。”
“我不能走。”
“為什麼?”
“因為我愛她,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愛,而是——”
“夠了!”賀夫人“霍”地站起來,鐵青著臉對他說:“好,我辛辛苦苦培養大的好兒子,為了那樣的一個女孩,連自己的前途都想放棄!你放棄自己的前途不要緊,你還要敗壞我們家的家聲嗎?你和史密夫先生是兩年前簽好的合約,作為交換生到維也納兩年,你現在毀約,你讓我和你爸怎麼向人家交代?!”
天朗低下眉,這也是他最感為難的事。
“你今年才二十一歲,沒有事業,沒有地位名聲,你以後如何立足?難道一輩子都要生活在父母的蔭蔽下?家霽今年才十九歲,大學都沒念但你快要大學畢業了,你能保證幾年後你們互相選擇還會是對方嗎?兒子,我真為你的不理智感到失望,希望你不要做一些讓我和你父親蒙羞的事情。”
她停了停,繼續說,“況且,我們賀家雖非名門望族,但畢竟是有社會聲譽,一個連小提琴都拉不好的人,你讓媽媽怎麼接受?”
“好了,媽媽,這件事能不能讓我自己處理?”他煩躁地說。
“你能等她十年為什麼不能再多等幾年?這個星期內,你要做個決定了,不可以再拖。等你爸爸從英國回來,就開始幫你辦出國手續,剩下的時間,你收拾收拾心情。”
天朗應了一聲,轉身就走回宴會廳,才發現司機已經把家霽送走了。他開車直往範家的方向去,這些天到維也納去的事情一直困擾著他。他不是不想去,成為一個指揮家是他最大的夢想,為了求得一流的指揮大師史密夫先生的指導傳授,一進巴赫就簽署了交換生的協議,當時根本沒想到自己有想要反悔的一天。
母親的話說得其實也有道理,但是,一想到要丟下她,他的心裏就隱隱作痛。史密夫先生今晚對他說的一句話卻是:離別的痛苦往往是藝術靈感的來源,有棄有取,有得有失。
這句話,他聽明白了,所以開始痛苦。
車子快到範宅時,他一咬牙,扭轉駕駛盤,車子往相反的方向馳去。頭腦中茫然的頭緒想法剪不斷理還亂,他想,不如幹脆不想,也許真的到了要做決定那一天,決定就會有了。
第二天,當天朗告訴家霽他已經幫她約好了小提琴老師時,家霽驚訝得差點沒把下巴掉下來。她囁嚅著說:“這件事,我們可不可以再商量商量,或許,我不一定要上音樂學院……”她很快收住聲音了,因為她看見天朗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那你想讀什麼學科?”他不露聲色地問。
“隨便什麼都可以啊,比如學文學,學商業英語……”她馬上又想起父親已經幫自己報了學校,這時輪到她自己的臉色不好看了。
“但你音樂方麵是最有基礎的。”他果斷的下了決定,看著她一臉的不情願,他又放低聲音對她說,“乖,別耍小孩子脾氣,這不是鬧著玩的,有時候也不能隨心所欲。”
“我沒有耍脾氣,我是說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學小提琴隻是——”
“好了,再說我真的要生氣了,”他攬過她的肩,半是安撫半是哄地說:“霽霽,你就當作是達成我的一個心願,盡力去學一學,到時候如果考不上了也沒人怪你。”
看著他的臉,看著他懇切而溫柔的眼眸,她知道她還是不舍得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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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霽推門走進星巴克咖啡店,賀夫人早就在那裏等了。她向家霽揚揚手,家霽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羊絨短大衣紮著高髻的臉容精致的女人,她笑著走過去打了聲招呼:“賀阿姨好。”
“坐吧,替你叫了一杯摩卡,喜歡嗎?”
家霽點點頭,她本來就無所謂。
“我找你來是想跟你談談。”她說話很幹脆伶俐,“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天朗告訴我,你們在交往,對嗎?”
家霽點點頭,有點羞澀,低下頭拿勺子輕輕攪動著那杯咖啡。
“天朗是個很死心眼的孩子,他從小就想當個指揮家,但卻先學了鋼琴;在我們都以為他已經放棄了那個想法的時候,他又出人意料地找到了最好的老師來學指揮。我一直盡心盡力地培養他,不僅為了完成他的夢想,也為了完成我的——你能了解嗎?”她看見家霽沉默著,她就繼續說:
“那天晚上他跟我說他喜歡你,我真是嚇了一跳。但是後來想一想,我這孩子從小沒接觸外麵的什麼女孩子,所有時間都用來練琴和學習了,所以我覺得,他對你的想法是不成熟的。”
家霽猛地抬起頭,看著她說:“這一點我不同意,賀阿姨。我相信天朗他……”
“你想說,他是真心對你的,是吧?也許是真心,但這個真心到底能保持多久呢?他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孩子,你才十九,你們有各自的方向,沒有必要為了這種值得懷疑的‘真心’去耽誤對方前途吧!”
“阿姨,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懷疑我們的‘真心’的是別人,我們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家霽放下咖啡杯,挺直了背脊說。她不怕直視著賀夫人的眼睛,她的心中坦蕩如砥,真誠無欺。她明白她在挑撥離間,而她隻能作最直接的反擊。
“是嗎?”她輕蔑地笑了,“那你也知道他準備去維也納的事情了?”
家霽的頭腦“哄“的一聲亂了,他要出國?“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天朗會告訴我的,隻是時間的遲早問題。”她硬硬的應了一句。
“哦?那你知道他這一走就是兩年嗎?”
家霽捏緊了桌子下的拳頭,說:“不知道。”
“不要怪阿姨世故,真正的愛不是‘害’,天朗兩年後從維也納回來就會是一名真正的指揮家了,世界就是他的舞台。我的兒子,會是我的驕傲。”
“我可以等他。”家霽決然地說。
“等他?當然,你可以等,但是,你拿什麼來等呢?兩年後你還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大學生的時候,我的兒子,已經是一個在音樂界藝術界有一席之地的人了,你覺得,那樣的你和那樣的我的兒子,還有可能走在一起嗎?”
“那你的意思是……”家霽氣得渾身顫抖臉色蒼白。
“你們,等到天朗出國,你就不要再等他了。我知道會傷他的心,但總比誤了他的前途要好。”賀夫人說。“我相信,傷心總是會過去的,我兒子隻是習慣了對你好而已,那並不是愛!”
家霽端起那杯咖啡向她的身上潑了過去,賀夫人尖叫了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衣服,尖聲說:
“你究竟在幹什麼?!”
“這就是你傷害你兒子的心的代價!”家霽冷冷地說,“愛不愛是兩個人的事,你的話我聽到了,至於我願意怎麼做,那是我自己的事!”說完轉身就走。
家霽知道,這一下她連退路都堵死了,她和天朗走進了一個困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範家的,當她看見範家大宅的大門時,心裏忽然覺得很疲累。她還要去麵對這樣的一個環境,即使能做到不再恨,也沒有可能嚐試去愛去喜歡裏麵的人,她扭過頭想,不如回成櫻吧,視線所及卻看到了天朗的車就停在大門的斜對麵。
她心裏忽如其來的想放聲大哭,他來了,他在等她嗎?他會給她解釋並告訴她出國的事不是真的嗎?她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跟他說。她迫不及待地跑進去,大廳裏沒有人,這時她聽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從某個房間裏傳出,那是葉飄的房間。房門半掩著,家霽走過去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天朗坐在葉飄的床沿,緊緊地抱著她,她的頭埋在他的懷裏,肩膀一起一伏地顫抖著,他的衣衫被她的淚水打濕了一大片,而他的臉上卻是滿滿的憐惜之情。
家霽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上湧,憤怒、傷心、失望,還有被背叛的感覺象破碎的玻璃在一點一點的割裂她的心,她伸出手指著他們說:
“賀天朗,你,放開她,放開她!”最後一句她幾乎遏製不住想尖叫的衝動。放開她,馬上放開她,我還是會相信你的——她悲哀的想,可是他看見她也隻是愣了愣,慢慢地開口說:
“家霽,葉飄出了點事,我們……”
“現在馬上推開她,我還會相信你。”家霽深吸了口氣。
天朗還是沒有動,反而是葉飄抬起頭來,抹了抹眼淚,紅著眼睛看了家霽一眼,剛想說點什麼,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範伯庵。她怔了一下,說:
“叔叔,我們……”
範伯庵沉著臉,略帶怒氣地問:“你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天朗,萍水說你跟葉飄正在交往,是真的嗎?”
家霽銳利的目光審視著他,“你告訴爸爸,你到底和誰在交往!”
天朗看了葉飄一眼,她已經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雙手的手指絞在一起。他避開家霽的目光,也避開了她眼中的傷痛。原諒我,我沒有辦法揭穿這個謊言……
“其實,我們不是……”葉飄聲音很小,但還是清清楚楚的,但這句話馬上被他打斷了,他站起來對範伯庵說:
“是的,我們在交往,伯父不要擔心,我們剛才隻是鬧了一點小別扭。”
“哦,是這樣嗎?天朗,她還是個小女孩,你要多擔待點。葉飄也是,不要老是那麼任性……沒事就好。”他的臉容緩和下來,正想著離開,一轉身卻看見了旁邊的家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你……為什麼哭?”他狐疑地問。
“沒什麼,”家霽一抹眼淚,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替你們高興啊,一件大喜事啊,爸,難道你不高興嗎?”
範伯庵悶悶地看了她一眼,她說:“這裏沒有我們的事了,爸,該走了。”
“到英國去的事考慮得怎樣?你要好好謝謝天朗,如果不是賀夫人幫忙,那所學校你還去不成呢!”
這句話一出,他們三個都不約而同地受到了震動。葉飄是驚訝,天朗是愕然,家霽卻是恍然大悟,她憤怒而諷刺地看著天朗,一字一句地說:
“是啊,我該謝謝你的,我未來的好姐夫。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妨礙你們,我、發、誓。”她轉身不顧,衝出了範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