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一直在向前麵走，我也不知道這是在往哪走，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突然地，一束強烈的光線照射過來，明亮而耀眼，它像是在牽引著我去向一個地方。
    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睜開時，迎上的是那雙無比熟悉的暗紫色雙眸。
    哥哥。
    再一看，這裏正是客棧的房間。原來，我還活著。
    指尖輕拂我的臉頰，哥哥的臉上有著一絲憔悴和疲憊。
    他說，醒了就好了，你都昏睡了好幾天了。他的語氣滿是憐惜。
    我頭微微低下頭，我說，對不起，哥哥，霜兒又讓你擔心了。
    他問，還痛嗎？
    順著哥哥的眼神，我才注意到手腕上包裹著厚厚一層紗布，能隱約看見裏麵滲透的血絲，仍是有些隱隱作痛。
    我微微笑著說，不痛了呢。
    哥哥指尖輕撫我的眉毛，和以前一樣的寵溺。
    他說，如果痛的話，就說出來，不要強忍著。
    我想坐起來，但稍稍一動就覺得眼前一片昏黑，頭暈得厲害。但我仍微微笑著，說，真的不痛了呢，真的！
    哥哥扶我躺好，端起放在一旁的湯藥一勺勺喂我喝下，藥很苦。
    喝完藥後，我將那天發生事情告訴了哥哥，包括翧羽眉心的那個魔魅的圖案。
    哥哥很平靜地聽我講完，溫潤的臉上沒有過絲毫的波瀾。
    我有些感傷。我說，哥哥，紫芒，真的出現了。
    一絲複雜的神情在他眼中一閃即逝。
    他睫毛微垂，說，霜兒，別傷心了，好嗎，這些是你無法選擇的。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幹燥而溫暖。
    哥哥，翧羽他怎麼樣了。我還是問了出來。
    空氣在瞬間的凝滯後，破冰成流。
    哥哥的瞳孔有些寒冷，錐骨的寒冷。然後，一瞬間那些寒冷就沒了蹤影，他的眼中依舊滿是寵溺與憐惜。
    他沒有死。霜兒，在你昏睡的這幾天裏我想了很多，也終於想清楚了一些事情。霜兒你本應該快樂的，你本應該隻是快樂的。可是，卻讓你陪著我一起流亡，顛沛流離，滿受風雨。霜兒，我虧欠你的太多。
    我搖頭，望著他暗紫色的雙眸，說，霜兒從不覺得哥哥虧欠我什麼，這都是霜兒心幹情願的，隻要能和哥哥在一起，霜兒願意天涯海角。
    哥哥十指纏繞我的發絲，一絲眷戀。
    他說，霜兒，你知道梵界是什麼地方嗎。
    我點點頭說，是上次哥哥在記事珠裏提到過的那個地方麼，哥哥你說過，那是和離境一樣獨立天地間的另一個世界，那兒是一個沒有殺戮的和平而恬靜的地方。
    哥哥忽然鬆開握著我的手，背負著雙手，緩緩踱步到窗前，望著那廣袤無垠的天空。他的目光深還悠遠，倏地，他雙眸微沉，猶如茫茫夜色中驀然劃過的星子，轉瞬即逝。
    他說，離境在天之北，而梵界在天之南，這裏是凡界最南的邊陲之地，通往梵界的的入口也在這，梵界是一個恬靜美好的地方，如果去了那兒，也就沒人能再追查到我們的下落了。
    我說，即然是這樣，哥哥，我們一起去梵界吧。
    哥哥沉默了會兒，風把他的發絲吹得飛揚起來。
    哥哥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悲涼，他說，隻是，若去了梵界，我們就將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去離境了。
    若去了梵界，就回不去離境，再也回不去離境了。我隻覺得一時間自己像是無法思考，心裏空空的，浸透月光的憂傷將我嚴實地包圍起來。有些掙紮。原來我以為我可以灑脫地離開離境，離開那裏的一切，不留一點留念，可以放下。現在，真正地要決擇了，我才知道，其實，我終究是做不到的。
    接下來的日子，我都是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哥哥說我失血太多，身體有些弱，需要靜養。我偶爾想動動，也隻是在房間裏走走，或是憑窗而立，看看外麵人們各樣的表情。
    哥哥也一直沒說過我是怎麼回來的，也不知道羽現在身體怎麼樣了。可想到哥哥瞳孔裏的那些錐骨的寒冷，我還是沒有開口再去問他。
    這兩天，傷口愈合得很快，也拆了紗布，手腕上是粉嫩的新色。
    隻是，每當我照鏡子時，卻怎麼也沒有再看到過那抹原本縈繞在眉心的青黃色柔芒。它就像是消失了，再也不見了蹤影。
    紫芒。
    我苦笑，幾欲被悲傷掩埋。那些被鐫刻起來的時光，已永遠地離開，不會再回來。
    窗外的街上依舊熱鬧喧囂。我常常坐在窗邊，可以聽到很多很多的聲音，清晰的聲音。有人的哭泣，孩子們的笑聲，風的響聲，雲的微笑。
    楊花飄落了，漫天揚起，沒有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