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國 第三十一章 葳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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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的談話一字不差的落到了戚遼耳中。此時他正獨自在園子允許與不允許進入的交界處巡視,而區分這兩片區域的隻是一堵開著花邊窗洞的院牆。戚遼原本不想偷聽的,可當他聽到“織造局”、“信王”幾個詞時,便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透過窗洞,他看到了另一個林騰甲,一個放鬆、親切,不帶半點虛偽和裝比的慈父,也看到了一個故作淑女,內心卻充滿了欲望的女人的眼睛。
林蕤兒讓他覺得眼熟,可他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他喜歡成熟的女人,譬如鳳離。熟女身上的風情讓總是能夠讓人怦然心動。可這個女人,雖然隻是一瞥,卻給了他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她饑渴,但極力掩飾;她虛弱,但不失世故。這樣的女人不討人喜歡,卻能激起男人征服的欲望。他想起後世一部著名的玄幻小說中的一句名言:越是裝比的女人,就越是要把她們撲倒,騎在胯下使勁的蹂躪,這樣才能讓她們的靈與肉得到最大程度的釋放,獲得最大的快感。恰如《色•戒》中的王佳芝。
當林蕤兒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其實她是為了躲開父親的注視,故意把頭扭向一邊——戚遼沒有回避,他確定她不會看到自己。呈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張得意大笑的臉,卻沒有出聲。啞笑之後,林蕤兒立刻收斂情緒,換上一副端莊楚楚的神情,乖巧的走在林騰甲身邊。
戚遼搖了搖頭——裝出來的熟女啊,其實還隻是個孩子。
他在林蕤兒眼中看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寂寞。
不知為何,戚遼眼前又浮現出鳳離的身影,耳旁回響著她如天籟般的嗓音。而世上又能有幾個鳳離呢?
五年了,忙碌的時候,他可以什麼都不去想,為了任務和差事而竭盡所能。可一旦靜下來,或是回到京城的小家中,看著院子裏那棵桃樹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粉紅的桃花灑滿小院,被風帶走,漫天飛卷,他便感到寂寞。是的,深深的寂寞,亦如林蕤兒這般。
五年了,他也曾跟錦衣衛的兄弟們出去花天酒地過,可他身邊一直沒有固定的女人。他喜歡自由自在的感覺,不願拖累別人,也不願被別人拖累。如果說鳳離帶給他的是驚豔與欣賞,那麼林蕤兒帶給他的除了欲望,還有同道中人的感覺。
天暗了下來,戚遼離開院牆,走回前院,心中有了強烈的再見鳳離一麵的衝動。
李實來請戚遼看戲了。有了上一次的接觸,李實便把戚遼當成了難得的知音。
來接戚遼的還是胖太監劉二,依舊坐著那輛馬車,在一個下雨天走在蘇州城外泥濘的路上,向金雞湖的方向而去。胖太監在斜靠在車裏打盹,戚遼卻饒有興致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他們的車走得很快,一路上超過了不少裝飾華麗的馬車,一路上滿是車夫的吆喝和馬蹄子踐踏泥漿發出的“噼啪”聲。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胖太監也醒了。
戚遼走下馬車,發現雨停了,空氣分外清新。前方是一座裝飾華麗的大院,院門上方掛著兩排火紅的燈籠,書有“聞香閣”三個大字的匾額掛在正中,一看就知道是金雞湖畔數一數二的風月之所。
胖太監走下馬車,掃了眼大門前已經停著的二十多輛各式各樣的馬車,皺起眉頭道:“哎呦,來了這麼多人,咱們還是來晚了,三爺爺一定等急了,走,咱們繞道進去。”
兩人重新鑽進馬車。一聲鞭響,馬車再度起行。
胖太監告訴戚遼,說這金雞湖畔的教坊有兩種:一種是像映荷軒那樣的小園子,裏麵往往隻住了一到兩個姑娘,有專門的媽媽和管事,一般隻接待有身份的散客,金雞湖畔大約有十幾家,前去一般都要預約;另一種就是像聞香閣這樣的大院,裏麵住著幾十個姑娘,說白了就是尋常的青樓。那些有錢有身份的達官貴人和文人雅士喜歡去小園子,喜歡熱鬧的則愛往大院跑,裏頭姑娘多,節目也多,錢少沒關係,錢少有錢少的玩法,窮鬼有窮鬼的女人。每隔一陣,像聞香閣這樣的大院都會不定期的舉行一次類似堂會的“大場子”,不但院裏的姑娘全體出動,還會邀請那些住在小園子裏的上品味的姑娘來助陣,同時還會推出幾個已經調教完畢了的、尚未開苞的處女為彩頭,供客人們起價挑選。每到這時,蘇州遠近的富商名士們就會帶著銀票、坐著最華麗的馬車蜂擁而來——既賞風月,又談買賣,一舉兩得。
馬車在聞香閣的偏門外停了下來,門前已然停了一輛幾頂精致的小轎——那是小園子裏的姑娘坐的。
兩人一下車,一名管事模樣的人便迎了上來,客氣了幾句,便帶他們從偏門入內。
大腦袋太監早就等在了樓梯口,見他們過來,連忙上前道:“快上去吧,三爺爺等著呢,甲字第三間。”
兩人上去的那架樓梯建在大堂外側,跟大堂隔了一扇門。那扇門平時是關著的,隻供聞香閣內部的人出入。兩人拾階而上,雖未見到大堂,卻已聽見了大堂裏那一陣陣的喧鬧之聲。
走上樓梯,前方是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靠向大堂的一側是一排包間的落地門。包間的排列順序也是有講究的,並不是越前麵越好,就像後世的田徑和遊泳比賽,最好的賽道往往在中間。戚遼要去的甲字第三間便是聞香閣裏最好的兩個包間之一,因為李實被喚作“三爺爺”,所以才選了第三間。
“嘩啦!”大腦袋太監拉開移門,提醒戚遼道,“戚大人,鞋子。”
戚遼蹬了鞋子,隻穿襪子走進包間。身後的門又合上了,胖太監和大腦袋太監都沒資格進來。
“戚老弟來啦,來,坐。”李實穿著一身名貴的絲綢長衫,背對戚遼坐著,麵朝著下麵的大堂。
戚遼走上幾步,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道:“員外好雅興。”
“員外?”李實先是一愣,旋即恍然——這是在外頭,不是在織造局,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喊“公公”;再說,太監逛青樓,要是被人撞破,那可是笑掉大牙的事;喊一聲員外,既不虧了身份,又能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