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離落卻明顯有些著急了，拉他起來：“謝合闌，謝合闌，我知道這些年你去鎮上都是去見他了，他怎麼樣了？還好嗎？”
    清音本來隱藏的情緒不知道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還是被他那句話氣到，一把推開月離落：“原來這些年你都知道，你明明都知道為什麼就不肯去見他一麵！還好嗎？還好嗎！他是人，不是妖更不是神！”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年來他拿來的那些書，每一本上麵都有他曾經留下的記號，當年謝合闌教他識字的時候，他總是會在每本讀過的書扉頁上畫上一彎月牙。
    而他帶來的這幾本書每一本上都有。
    “他怎麼了？他怎麼了？”月離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有多麼可悲，無助。
    “你不是不想見他嗎？他死了，他死了！這輩子你再也見不到他了！”清音幾乎是在用嘶喊的聲音對月離落說的。
    這麼多年來，他早就看不慣月離落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了，再加上今日看到謝合闌的那封信他更加覺得月離落對不起謝合闌，便一股腦的將這些年的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
    月離落身子癱軟下來，跪倒在地上，聲音哽咽：“我不是不想見他……我隻是想讓他能像普通人一樣活著……這麼多年來，阿姐臨死前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在我耳邊，她一直想讓闌闌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在這世上……我答應過她的……”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願不願那樣活著？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的為所有人著想，可他的活著就隻是為了你而已！”
    是啊，有些事情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清音說的這些月離落從來都沒想過，他隻是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決定對他好不好。
    他死了……像謝合依那樣死了。
    那他這麼多年堅持著不見他，堅持著不出終南山一步所做的一切便都沒了意義。
    好久好久，月離落才說了一句清音怎麼也沒想到的話：“人死了有輪回轉世，妖死了也會有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下輩子我想做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等清音反應過來，月離落便自毀妖丹虛弱倒地了。
    “月離落！你能做，我就不能罵你幾句了嗎！你有必要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嗎！”清音蹲下來把月離落抱在懷裏依舊氣得不行，口不擇言下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嘶啞嗚咽聲。
    月離落撐著最後一口氣，對清音說道：“我死後……就把我葬在這裏就好……不用把我和他葬一起，我不想……不想世人詬病於他。”
    清音看著沒了氣息的月離落，聽著他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真的很想打他一拳。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考慮著其他人的看法！
    “無可救藥！我才不會管你！扔在這裏讓鷹吃了、老虎拉走！”
    清音嘴上雖然這樣罵著他，但之後的場景裏，卻仍是看到了一個土堆的小墳，隻是墳前並沒有墓碑。
    三十多年後，尹雲裳壽終正寢，清音得到這個消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來了尹府。
    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蘭兮隻有一個人了，等到尹雲裳的下一個轉世還要百年之久，所以他知道蘭兮沒地方可去，便主動來找她了。
    他見到蘭兮的時候，蘭兮正坐在尹府後花園捧著那本破舊的書專注的翻看著。
    原以為蘭兮會因為專注而感受不到他，沒想到蘭兮頭雖然沒抬，但卻說了一句話“呆子，好久不見。”
    這個稱呼好久沒有聽到了，還真是久違了。
    清音走到她麵前坐了下來：“這麼多年你這嘴可真是一點沒變。”
    “這麼多年你怎麼不來找我了？”蘭兮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抬起頭看向他。
    “你想讓我來找你嗎？”清音的這句話有幾分希冀，有幾分無奈。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可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不止是朋友。”說完這句話之後，清音也不知道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緊接著笑道“算了，誰讓你們先認識了呢，做朋友也不錯。怎麼樣？接下來準備去哪？”
    “入世。雖然我並不喜歡和人相處，但想著她回來的時候可以生活的舒心一些。”
    “入世不易，我覺得我還是適合在終南山待著，不過，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去找我。”
    “你說的，我記住了。”
    從此以後蘭兮一個人走遍了天下，在一個地方停上一段時間便會去到另一個地方，這百年間也算是真正的見證了世間所有的冷暖。
    而清音一個人在終南山，百年間都沒有出過山，隻是守著月離落留下的那些書，有時候也會翻看幾眼，聽著過路人說上幾句這些年人間的變化，後來也開始學著月離落喝酒，醉了的時候會躺在月離落的墳前給他說上幾句話。
    時間對於一個妖來說，幾百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隻是到了如今的年代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民國，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舊時的封建思想逐漸開化，從前的帝製一夕之間被完全覆滅，人們之間的關係看起來較之前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但仍舊改變不了這是一個亂世，在這個時代下，軍閥成了人間最強大的存在。
    清音認識到，從古至今，不管世事如何轉變，擁有了軍隊在人間都是一件最了不起的事，但這些依舊與他沒什麼關係。
    他隻是在想，月離落一心想要做人，他的願望有沒有實現，他和謝合闌有沒有再次相遇？
    如果身為人，身處亂世的他們會不會如願過上比之前幸福的生活？
    謝合闌在他臨終的書信中一直在盼著他們的來世，這一世擁有記憶的他經曆了上一世的遭遇，清音猜想，他那麼想要保護月離落，這一世他那雙握筆的書生之手怕是會握上一杆槍……

    作者閑話：

    兩個人的第二世結束了……下一世，身處民國的他們會怎樣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