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同樣為之心靈一顫的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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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九零一年一月二十日,大雪。寶華山山腳一處草叢中有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
    孩子長得眉清目秀,極是靈動,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似乎並不是尋常孩子可以擁有的。
    雪花落在孩子的身上,孩子睜著眼睛望著周圍的一切,想要動卻隻能晃動幾下身體。一隻狼慢慢靠近孩子,孩子的眼睛與狼對視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懼,也不哭不鬧,眼神想要表現出恐嚇,但狼卻絲毫也沒有被威懾到,反而靠的更近了。
    就在狼伸出深淵巨口就要一口咬在孩子的脖子上時,從不遠處的樹後突然竄出了一支飛箭直刺入狼的脖頸。
    狼的脖子立時被刺穿,鮮血從脖頸處噴湧而出濺了那孩子一臉,隻聽得狼淒慘的一聲喊叫,便倒了下去,但孩子卻並沒有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嚇到,從始至終都不曾發出聲音。
    不一會兒有個身穿獸皮布衣、手拿弓箭的老人走到狼身邊,當看到孩子的那一刻眼裏滿是驚訝。
    老人彎腰將孩子抱在懷裏,四下裏張望,並不見有其他人在,歎了口氣:“你是被家人遺棄在這裏的嗎?”
    後來老人把孩子抱回了山上的一處小木屋,孩子依舊不哭不鬧,老人以為孩子是個啞巴,更加覺得他可憐。
    木屋很簡陋隻有一張床,幾張獸皮掛在牆上,一條大黃狗安靜的臥在角落裏,看到老人進來很殷勤的起來搖了搖尾巴。
    老人把孩子抱到床上,看著眼前的大黃狗,心中想著這麼小的孩子如果想要養活的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隻能喂他喝一些流食。
    老人看著孩子慈祥的笑道:“你還沒有名字吧,我叫謝禹,也不知道你父母姓什麼,你就跟我姓謝吧,扶桑……謝扶桑怎麼樣?《海內十洲記·帶洲》中說”多生林木,葉如桑。又有椹,樹長者二千丈,大二千餘圍。樹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為扶桑也。”希望你日後也能有人相伴,不會像我一樣獨自在這亂世。”
    想必到此處,大家已經能夠猜到這個孩子是誰了,沒錯,這就是謝合闌的轉世,這一世他是謝扶桑。
    謝扶桑聽著老人極熟練地說出這樣一句不似獵戶出身能夠說出口的話,心中猜想這人大約在從前也是一個稍有家底的人吧。
    眼前的一切也不似百年前他所見到的那樣,看來這幾百年間人間的變化很大,但不論如何他都要生存下來。
    隻有這樣才可以去找範無咎,想到前世人類對妖的恐懼,謝扶桑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是一個初生嬰兒般。
    為了不讓謝禹對他起疑心,謝扶桑作為嬰兒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
    直到他三歲那年,謝禹背著謝扶桑在山中打獵的時候全身心的隻在前方的獵物,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一隻老虎正在慢慢向他靠近。
    謝扶桑因為在他身後,所以很清楚的看到了老虎,情急之下才喊了出來:“注意身後!”
    謝禹聽到背後謝扶桑稚嫩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雖然詫異,但還是下意識地把手中的弓箭轉了方向對準身後的那隻老虎,老虎被驚到也突然撲向謝禹。
    幸好謝禹反應較快,射出的箭比老虎的速度快了一刻,在老虎與謝禹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刺了進去,老虎應聲倒地。
    謝禹這才注意到當時喊那一聲的人是謝扶桑,忙把他抱到身前,驚喜道:“扶桑,你會說話了?!”
    謝扶桑沒有回話,但謝禹知道剛才說話的人就是他,雖然隻是作為孩子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但謝禹知道他的性格是有些不同於一般的孩子。
    似乎是不太喜歡說話,或者說是不想說話,總覺著這個孩子不像是表麵上那樣簡單,他即便是裝的再像,可那雙眼睛卻騙不了人。
    他的眼睛沒有孩子那般的無邪,似乎是經曆許多人間冷暖後才會有的,但並不是對這人世的厭惡,也不是絕望。
    反而帶了一絲期冀,對於活著的欲望比起任何人都要強烈,但這種欲望卻並不是出自於他本人,謝禹能夠感受到他的眼中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但這些也隻是他的猜測,日子一厘一毫的過去,謝扶桑漸漸長成了一個少年。
    但話依舊不多,隻是從開始會說話的那天便一直想要謝禹帶他出去。
    謝禹來到這深山中,本就是為了避世,又怎麼肯出去,所以也一直沒有帶他出山。
    謝扶桑便經常一個人偷偷跑到山腳下,看到過路人的時候總會很仔細地觀察著每個人。
    想要在那些人中能夠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個人,可他一直找了三年,也沒能見到那個讓他眼前一亮的人。
    他的身體從小便不怎麼好,麵色總是很少見到血色,稍微累了便會虛弱倒地,謝禹說他這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
    隻能一點點養著,所以從小謝禹便經常給他喝一些動物的血,說是以物補物,身體的確是較之前好上許多。
    他從不讓謝扶桑勞累,但謝扶桑卻總是想要自己變得強壯起來,便纏著他教他射箭,雖然他身體沒有一般人好,但悟性卻極強,一學就會,練了一兩年的時間箭法便已經出神入化了。
    隻是力氣較之成年人要小,所以他日日下山也不單單是為了尋找範無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鍛煉自己的身體。
    幾年下來雖然不至於像從前一樣一累便暈倒,但身體卻依舊不如一般人。
    九歲那年他像平常一樣下山,站在山腳下張望著過往來人,他見到了一個雖然不是那個他一直在尋找的人,但同樣令他心靈為之一顫的人。
    謝扶桑背著弓箭站在山腳下的大路邊,四處張望著,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路上過來看到謝扶桑,走向前喊他:“喂,小子,弓不錯呀,借我們玩玩。”
    謝扶桑防備的看著他們,沒有說話。三個少年看他不說話,其中一個走上前去拿他背上的弓,謝扶桑向後退了幾步,三個少年互看了一眼,一同上前要搶他的弓。
    謝扶桑拿著弓迅速搭上箭對準他們,三個人不敢上前,心中卻都有一股怨氣,三個人並沒有立刻離開,僵持了一會。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擁而上,把謝扶桑撲倒在地。
    其中一個少年騎在謝扶桑身上得意道:“小子,借你的,你不給,這次看你給不給!”
    幾個人按著他,使勁拉他手裏的弓,謝扶桑死死地抓著,就是不放手。
    幾個人開始打他,謝扶桑也並不是任人欺辱的善茬,開始與幾個人纏鬥,這時候路上一輛轎車慢慢行駛過來。
    張瑾越趴在車窗上朝外看著,正看到謝扶桑與三個人纏鬥,雖然此時謝扶桑已經占了上風,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對這個少年有一絲熟悉感,很想要上前幫他。
    他慌忙喊住前麵的司機:“陳叔,停一下!”
    司機應聲把車停了下來,張瑾越慌忙下來,直奔謝扶桑而去,正好看到其中一個少年手中拿了一塊石頭正想要朝著謝扶桑頭上砸去,張瑾越一個健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那少年的手:“三個打一個本就不是光榮事,如今還搞背後偷襲這一套!”
    謝扶桑也聽到了身後人的聲音,幾個人見麵前的張瑾越一身白色學生裝,身高大約一米八,比起他們每個人都要高上大半頭,雖然長相清俊,一身書生氣,年齡大概在十七八歲的模樣。
    但隻有那個被他抓住手腕的少年知道這個人的力氣很大,一個謝扶桑已經很難對付,若再加上一個他,他們三個就隻有被吊打的可能。
    便趕緊放下了石頭,灰溜溜的喊著兩個人逃走了。
    謝扶桑看到張瑾越的那一刻多年不見光亮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星星,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若是一直望著人家不說話是不禮貌的,便開口對那人道了聲謝。
    張瑾越靠近看著謝扶桑的時候,那股熟悉感讓他更加清晰了,是一種親切感,是的,眼前這個他素未謀麵,萍水相逢的少年令他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親切感。
    謝扶桑看他衣著幹淨不失華麗,身後的汽車也彰顯了他的生活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心下安穩了不少。
    張瑾越看他身上有些髒亂,竟不自覺的伸手去為他小心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而後看到謝扶桑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色才發覺自己越矩了,尷尬笑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不瞞你說,我看著你總有一種親切感,一時忍不住就……對了,我姓張,名瑾越,瑾瑜匿瑕之瑾,逾越之越。”
    張瑾越見他沒有說話,又笑著解釋道:“這樣解釋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
    謝扶桑看著他,語氣平靜:“聽得懂,張瑾越。”
    張瑾越還想要再說些什麼,身後的陳叔衝著這邊喊道:“少爺,我們該走了。”
    張瑾越回頭看了一眼陳叔之後,對謝扶桑說道:“我家在上海法租界,日後你若是有什麼難事盡可以去那邊的張府尋我。”
    謝扶桑看著張瑾越一步三回頭的背影,內心中的歉意更深了,阿姐,這一世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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