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不堪回首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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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坐了這麼長時間的火車,“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應該很疲倦了。可是,“三姓家奴”樸英植躺在“鐵路招待所”的床上,輾轉反側就是難以入眠。
    縮在靠門床上的洪勇男中尉就像患了瘧疾一般,裹著一床大被都感覺到寒冷。“三姓家奴”樸英植每翻一次身,洪勇男中尉心中就“噗通”的一跳,總覺得“三姓家奴”樸英植會跳下床來,掏出手槍,走過來把自己一槍打死。
    洪勇男中尉現在非常後悔和賣早餐的“瘸腿兒”柳老漢聊天,聊就聊唄,幹嘛又扯出來一個“二鬼子”就是“高麗棒子”,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子”嘛。洪勇男中尉聽說過,“三姓家奴”樸英植這個人十分陰鷙,喜怒不形於色。自己和“瘸腿兒”柳老漢聊天聊到“二鬼子”就是“高麗棒子”,惹得“三姓家奴”樸英植極為失態,足見“三姓家奴”樸英植憤怒已極。洪勇男中尉很想向“三姓家奴”樸英植賠禮道歉,可是他又怕越描越黑。
    其實,洪勇男中尉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三姓家奴”樸英植的怒火並非完全來自於洪勇男中尉,他現在恨透了那個賣早餐的“瘸腿兒”柳老漢。這個“瘸腿兒”柳老漢可是死對頭膠東軍區十六團二營的人,自己當時所在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淺井中隊”就是斷送在這個二營手裏,害得自己在石頭縫中戰戰兢兢地躲了一夜,差點沒凍死。尤其是這個“瘸腿兒”柳老漢直斥他是“二鬼子”、“高麗棒子”,更加令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三姓家奴”樸英植真恨不得把這個“瘸腿兒”柳老漢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方能解心頭之恨。
    五代南唐的亡國之君李煜有一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堪稱一曲生命的哀歌:“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三姓家奴”樸英植想到自己僥幸逃脫了膠東軍區十六團二營的搜捕之後,偷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一路乞討進了煙台城。他當時的那個慘不忍睹落魄樣兒真的是用語言都無法形容,進了煙台城,他眼睜睜的看著小日本鬼子的憲兵司令部大門口飄蕩著的“膏藥旗”,就是不敢進去,生怕被小日本鬼子當做逃兵給槍斃了。“三姓家奴”樸英植想到這裏,不由得悲從中來,潸然淚下。他雖然不像亡國之君李煜那樣,是那種亡國之後感覺生命落空的悲哀,卻也了無活下去的趣味。
    亡國之君李煜這首“滿紙血淚”的《虞美人》令人不堪卒讀,尤其是劈頭一句“春花秋月何時了”正是“三姓家奴”樸英植當時境遇的寫照。隻不過人家李煜感歎的是往昔歲月是何時了卻的?劫後殘生又將何時了卻呢?“三姓家奴”樸英植所哀歎的是自己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何時能夠了卻,李煜的那句詞應該改成“饑寒交迫何時了”才更貼切。
    幸虧煙台的一所“高麗會館”資助了“三姓家奴”樸英植一張船票,又給他辦了一張“良民證”,“三姓家奴”樸英植才逃回了遼東。想到加入“淺井中隊”之後,雖然不能說富貴繁華到了極點,卻也是從未有過的趾高氣揚。“淺井中隊”全軍盡墨之後,對於“三姓家奴”樸英植來講,當真往事如煙,就像李煜這首詞的最後一句“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所剩下的就是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無法遏製的哀愁了。劫後餘生的“三姓家奴”樸英植萬念俱灰,真想找個小廟“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三姓家奴”樸英植還真的趕到了海城大悲寺,在觀音殿見到了正在打坐的大妙老和尚,聲稱自己“看破紅塵”,請求大妙老和尚剃度,情願出家為僧,青燈古佛,了此一生。那個可恨的大妙老和尚就像沒聽見,半天才睜開精光四射的那雙老眼,微笑著說道:“施主戾氣太重,佛門難以化解。……塵世間狼煙四起,殺伐正盛,當是施主的有為之地。施主請看……”
    大妙老和尚說到這裏,指了一下觀音殿上的一副對聯。對聯上的字“三姓家奴”樸英植認不全,請求大妙老和尚給念一念。大妙老和尚笑著說道:“這副對聯的上聯是”若不回頭誰替你救苦救難”,下聯是”如能轉念何須我大慈大悲”。……”
    “三姓家奴”樸英植眨了眨小眼睛,根本就聽不明白什麼意思,請求大妙老和尚給解釋解釋,大妙老和尚笑道:“莫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施主眼前雖窮困潦倒,後必貴極人臣。望施主以天下蒼生為念,多行善事,必有福報。……”做個好人,身正心安魂夢穩;行些善事,天知地鑒鬼神欽。”……”
    大妙老和尚說到這裏,就閉目不語了。“三姓家奴”樸英植心中雖然氣的要命,但是大妙老和尚說他“後必貴極人臣”,他還是很願意聽的,也就是說他以後能當大官。
    其實,大妙老和尚見“三姓家奴”樸英植鷹視狼顧,就知道他絕非良善之人。佛教不是迷信,佛教是佛陀的教育。我佛慈悲,隻成就人的善念,絕不成就人的惡念。觀音殿上那幅對聯就是勸人要斷惡向善,淨化心靈。如果做不到這一點,誰都幫不了你,誰都救不了你。
    “三姓家奴”樸英植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烙餅”,好容易熬到十一點四十五,還有八分鍾就是和阮黃維武少校聯係的時間了。“三姓家奴”樸英植急忙坐起身,把洪勇男中尉叫起來,打開電台。差七分鍾十二點,洪勇男中尉準時接收到了阮黃維武少校的電報。告訴“三姓家奴”樸英植,所有人員全部按時抵達預定集結地點,並與“火焰蘭”胡岩華會合。經觀察目標,並無異常,決定於下午一點三十分執行“釜底抽薪”計劃第三套方案。
    見洪勇男中尉關上了電台,“三姓家奴”樸英植抑鬱的心這才舒坦了一些。他笑眯眯的對洪勇男中尉說道:“小吳,你收拾收拾,咱們出去溜達溜達透透氣,我快憋死了!……”
    “好的,葛經理!……”“三姓家奴”樸英植的和藹可親讓洪勇男中尉有些受寵若驚。
    “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走到樓下的服務台前,洪勇男中尉對服務員說道:“同誌,你們桃村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玩兒或是能夠參觀的地方,我們領導想溜達溜達。……”
    桃村人向以豪爽、熱情、好客著稱,見洪勇男中尉問起,服務台後麵的女服務員就站了起來說道:“這位同誌您問著了!……我們這兒最有名的就是棲霞縣牙山前懷英靈山上的”膠東革命烈士陵園”了。……我說同誌呀,一看您的領導就是一位大幹部,大幹部到我們這裏來,沒有不去”膠東革命烈士陵園”祭拜革命先烈的。……這樣吧,我給公社掛個電話,他們會派車免費拉您和您的領導去參觀的。……”
    女服務員說著,拿起電話就打,根本就不征求“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的意見。
    “三姓家奴”樸英植感到十分尷尬。四十二年前,他曾經是“戰無不勝”的大日本關東軍“淺井中隊”的一員,隨著小日本鬼子在神州這片大地上東征西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沒想到四十年後,他竟然要去敵人的“烈士陵園”祭奠因抗擊包括自己在內的小日本鬼子的侵略而犧牲的烈士們。這不僅要讓全世界的人傳為笑話,就是“淺井中隊”那些葬身在此地,難以安寧的幽靈們九泉之下,也絕不會原諒他。這也可以叫做“死要麵子活受罪”。
    “三姓家奴”樸英植心中暗想道:“這個女服務員簡直有點熱情大發勁了,讓人難以拒絕。……不過,這個女服務員一直恭維自己是”大幹部”。這個”花姑娘”說的這句話也不算亂恭維,自己本來就是高級軍官嘛,言談舉止之間自然有一股”大幹部”的派頭。……既然桃村有這個”大幹部”來了,都要去”膠東革命烈士陵園”祭奠革命先烈的光榮傳統,那也隻好客隨主便,硬著頭皮去參觀了。看這架勢,不去是不可能的了。可別硬別著不去,再因小失大,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可就有點劃不來了。……”
    這時,女服務員挪開聽筒,笑吟吟的說道:“二位領導,公社需要登記您們的單位、職務和姓名,可以嗎?……”
    “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互相對視了一眼,“三姓家奴”樸英植點了點頭。洪勇男中尉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的說道:“我們是廣州軍區的,這位首長是軍區副參謀長葛明瑾將軍,我是正營職參謀吳德祿。……”
    女服務員聞聽十分動容,說道:“哎呀……原來是兩位”大首長”!……失敬!失敬!……請二位首長原諒我們這個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什麼”大首長”!……”
    “三姓家奴”樸英植笑吟吟的打著官腔說道:“哦……這位小同誌太客氣了嘛!……”
    “三姓家奴”樸英植十分愉快的和這位女服務員聊著天。這人的心情一愉快,時間就似乎過得非常快。不知不覺之間,桃村鎮派來的“北京牌”麵包車到了。隻不過,司機是賀智民帶來的濟南軍區敵工部情報科的偵察員楊道冕。
    女服務員一直把“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送到大門口。楊道冕跳下車來,打開車門,殷勤的伸手去接洪勇男中尉手中的旅行袋,洪勇男中尉十分客氣的拒絕了。
    “北京牌”麵包車絕塵而去之後,女服務員這才走了回來。服務台側麵的一扇門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了濟南軍區敵工部偵察員王克躬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王克躬衝女服務員笑了笑,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見女服務員衝他莞爾一笑,王克躬這才關上了房門,剛轉過身來,賀智民的警衛員小李子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著滾倒在床上。
    賀智民強忍住笑,對王克躬笑道:“我說小王呀,這個女服務員倒是很有偵察員的天賦呀。嗬嗬……她叫啥來著?……”
    王克躬也笑道:“報告賀副司令,山裏的妮子沒啥好名字,這個女服務員叫柳玉珍。……”
    “哦……原來叫柳玉珍。嗬嗬……小王,這個柳玉珍不會是你的媳婦吧?……”賀智民忍不住和王克躬開了一個玩笑。
    “俺們倆還沒登記結婚呢。……”王克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你這個家夥,隱藏的這麼深!……”賀智民對王克躬笑了笑,又對抱著“小八一”電台坐在床邊看熱鬧傻笑的李建設說道:“小李,你馬上把這個情況向臨時”前指”彙報!……我可要去一趟”膠東革命烈士陵園”,親自會一會這個”三姓家奴”了!……”
    “是!……”李建設立刻把“小八一”電台放到桌子上,邊架設電台,邊說道:“賀副司令,您是指會員,哪能親自出馬呢,那也太危險了!……這麼著吧,我向臨時”前指”彙報完了,和王克躬兩個人去,您就在招待所裏休息好了!……”
    正在穿衣服的賀智民停了下來,說道:“嗯……你去也好!……萬一在”膠東革命烈士陵園”出了點意外,有電台方便,也好及時向臨時”前指”彙報。……王克躬就不要去了,他和”三姓家奴”朝過相,萬一被這個狡猾的老狐狸認出來就麻煩了。……這樣吧,小李,你在車上向臨時”前指”彙報,咱們立刻出發。……”
    楊道冕把“北京牌”麵包車開的很穩,一道上不住“哇啦哇啦”的和“三姓家奴”樸英植、洪勇男中尉聊著天:“我說兩位首長,坐我這破車可真委屈了兩位首長了。……”
    “三姓家奴”樸英植笑道:“師傅,你這車開的很不錯呀,比我的司機強多了!……師傅,你開了多少年車了?……”
    “哎呦……謝謝首長誇獎!……我打參加工作那會兒就在公社辦公室開車,滿打滿算也有十了年了。……”楊道冕頭也不回的開著車,心中暗想不妨和“三姓家奴”樸英植開個玩笑。於是,楊道冕笑著說道:“我說首長呀,我們山東人心眼子實,說話直來直去的。……要是說錯了啥,首長可別笑話我呀!……”
    “三姓家奴”樸英植笑著說道:“沒事兒!……師傅你想說啥就直說。我是土生土長的吉林人,我們那旮遝山東人”老鼻子”了。東北人和山東人一個德行,沒有那麼多的彎彎肚子,無論說話還是辦事兒都是”嘁哩喀喳”,直來直去!……”
    “那可太好了!……那我就說?唉呀媽呀……我都”抹不開”了!嗬嗬……”在“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的一再追問下,楊道冕這才“吭哧癟肚”的說道:“首長要是瞧得起我,那你回部隊”前兒”就把我帶去當兵唄,我專門給您這個大首長開車!……聽說在部隊上當誌願兵開車掙得多,福利好。嗬嗬……”
    “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對視了一眼,笑眯眯的說道:“那倒是可以研究的!……等我辦完了事兒,完全可以讓吳參謀去找你們縣的武裝部,直接特招你入伍。不過……你的年紀有點大了,等我回了軍區,和有關部門商量商量,再讓吳參謀給你掛電話。……”
    “唉呀媽呀……我說首長呀,我們家的鄰居柳老爺爺給我批”八字兒””那前兒”就說過我三十一歲上準逢貴人,這不就應驗了嘛。我這輩子可全靠您了!……二位首長還沒吃午飯吧?前邊有一家專賣”棲霞過水麵”的小飯館,還算幹淨。……我請二位首長嚐一嚐我們這兒地道的膠東地方風味。……”楊道冕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十分逼真。
    這是一家改革開放之後,桃村出現的屈指可數的私營飯店之一。“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看了一眼店門上麵的牌匾,上書“富民麵館”四個大紅字。開飯店的是一對兒老夫妻,滿嘴的桃村方言,不會說普通話。別說洪勇男中尉,就連在中國生長了二十多年的“三姓家奴”樸英植半句也聽不懂。楊道冕用方言和開店的老頭兒說了幾句之後,老頭兒笑嗬嗬的去忙活了。“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楊道冕坐到凳子上,開始閑聊起當地的風土民情來,洪勇男中尉聽的不耐煩,就去看叼著煙袋的老頭兒做“棲霞過水麵”。“棲霞過水麵”獨樹一幟,既不是拉麵,也不是摔麵,而是手擀麵。它是棲霞名吃,也是膠東“六大麵食”之一。
    洪勇男中尉看得興致盎然,對老頭兒說道:“老大爺,這麵可真白!……”
    正在揉麵的老頭兒笑嗬嗬的說了一句什麼,洪勇男中尉撓了撓頭,尷尬的轉身去看楊道冕。楊道冕笑著說道:“王大爺說,這麵當然白了,而且很筋道!……因為這麵是石磨磨的頭麩麵,是當地老百姓把小麥用清水淘好後晾幹,再上石磨磨,再用籮把頭麩麵篩出來。……”
    王大爺將麵團又揉了幾遍之後,這才放在麵板上用擀麵杖把麵團擀成麵餅,王大爺邊擀,邊往麵上撒一些麵粉,防止麵粘到一起,直到將麵擀成一張厚薄均勻很大的麵皮,洪勇男中尉越看越感覺到神奇。忽然見老頭兒用擀麵杖將擀好的圓麵片卷起,來回折疊,將麵片一層一層地疊成寬大約八九厘米的長塔形。
    洪勇男中尉忍不住問道:“老大爺,這是準備做什麼?……”
    王大爺笑著說一句什麼之後,楊道冕趕緊笑著翻譯道:“二位首長,王大爺這是準備”切麵”。……就是將疊好的麵片采用”推拉式”切麵法,切成麵條。……”
    洪勇男中尉撓了撓腦袋,好奇地問道:“”推拉式”切麵法?……那是什麼法?……”
    楊道冕走了過來,笑著說道:“二位首長看王大爺切麵的方法,就是”推拉式”切麵法。……”
    “三姓家奴”樸英植也好奇的走了過來看王大爺切麵。隻見王大爺切麵時,刀從後麵開始用勁,然後順著勁往前切,再按“原路”將刀拉回。切出來的麵條寬窄大約半厘米那樣,很均勻。王大爺切麵的技術很嫻熟,沒有幾分鍾,就像變戲法般切好了上百條的手擀麵。
    王大爺很快就將他的老伴兒煮好的手擀麵,從涼水中焯出瀝幹,在“三姓家奴”樸英植、洪勇男中尉和楊道冕麵前的大碗裏盛了大半碗。然後,淋上事先做好的鹵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棲霞過水麵”就做成了。洪勇男中尉早已亟不可待,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三姓家奴”樸英植邊吃,邊故作斯文,搖頭晃腦的稱讚道:“嗯……這”棲霞過水麵”吃起來真的是別有風味,和我們吉林的大不一樣!……尤其這鹵子,吃到嘴裏鮮美香馥,韌爽可口。真是唇齒香鬱,回味無窮。……”
    吃完了“棲霞過水麵”,楊道冕先領著“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參觀了參觀位於桃村鎮牙子夼村,抗日戰爭時期膠東區黨委《大眾報》社的舊址,美其名曰“消化消化食”。一九四一年春,《大眾報》社於良臣、胡華山、常其京等工作人員,就曾住在牙子夼村的三間草房裏。報社當時的全部家當就是包袱包著的一台油印機,群眾稱為“包袱報社”。報社在艱苦的環境中編印了四年的報紙,報社所在的三間草房如今仍然保存完好。“三姓家奴”樸英植參觀完了膠東區黨委《大眾報》社的舊址,不由得十分感慨。“三姓家奴”樸英植要命也沒有想到,他當年的敵人竟然是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之下,還能印出那麼多期令膠東的日、偽、憲、特、頑頭痛不已的《大眾報》。就算是見到了文物,“三姓家奴”樸英植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總懷疑眼前的文物是後人偽造的。不然的話,八路軍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當真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鋼鐵鑄就?
    像“三姓家奴”樸英植這種人永遠也不會明白,就像戰智湛負傷時,薑站長曾經對戰智湛語重心長說起的那段話:“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至高無上”!…………到底”至高無上”到什麼程度,到底要高到什麼層次,這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講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我們有很多老前輩生前忍辱負重,就算是身後他們的冤屈也不能昭雪,甚至連累到他們的家人。……”
    尤其是戰智湛無比神往的說道:“薑站長,俺懂了!……俺錯了!……也是在金庸老先生的這部《神雕俠侶》中,郭大俠曾經誠摯懇切的教育楊過。郭大俠說”我輩練功學武,所為何事?行俠仗義、濟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這隻是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稱我一聲郭大俠,實因敬我為國為民、奮不顧身的助守襄陽。然我才力有限,不能為民解困,實在愧當大俠兩字。你聰明智慧過我十倍,將來成就定然遠勝於我,這是不消說的。隻盼你心頭牢牢記著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這八個字,日後名揚天下,成為受萬民敬仰的真正大俠。”……薑站長,俺理解了您的苦心。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那是”大義”,就像郭大俠說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為人民的利益而死,比泰山還重!””行俠仗義、濟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這隻是俠之小者。”至於個人恩怨,那就更加不足掛齒了。”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高於一切,其他個人的、小集體的利益都不能與之相比。……”
    尤其是楊道冕領著“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來到位於鳳凰莊村的抗日戰爭時期抗日軍政大學三分校舊址時,這裏的一草一木,“三姓家奴”樸英植依稀感覺到眼熟。漸漸地,“三姓家奴”樸英植的腦海中浮現出四十二年前的往事,他的心情也由感慨變得有些複雜了。一九四一年五月,八路軍抗日軍政大學三分校,也就是“膠東支校”由掖縣三元村遷至牙山西麓刁崖後、麻地一帶,後移駐牙山北麓東夼村(即今天的鳳凰莊)。各營隊分駐在雀劉家、小莊、上崖頭等二十多個村莊。一九四二年年底,日本侵略者對膠東抗日根據地進行的“拉網合圍”式“大掃蕩”中,“三姓家奴”樸英植所在的“淺井中隊”在林芳太郎少將的獨立混成第七旅團指揮下,對這裏進行過瘋狂的“掃蕩”,犯下了罄竹難書的累累罪行。“三姓家奴”樸英植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當年曾經光顧過的那棟十分不起眼,用石頭壘成的小房子,原來是八路軍抗日軍政大學三分校校長聶風智的辦公室。
    “北京牌”麵包車載著心情陰鬱的“三姓家奴”樸英植,以及滿臉欽佩的洪勇男中尉終於到了“膠東革命烈士陵園”。這裏共占地七百六十畝,紀念建築物三百零三處,是中國政府和膠東老百姓建成最早、紀念的抗戰烈士最多、占地麵積最大的抗戰烈士陵園。英靈山前麓烈士紀念堂內,珍藏著一百三十多件革命文物,並以專刊形式簡介了膠東抗日戰爭曆程及十餘位膠東著名烈士的英雄事跡。自紀念堂後拾級而上,曆經八百三十五級台階直達英靈山頂峰,便是呈六角形的高聳入雲的膠東抗日烈士紀念塔。“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盡管心情複雜,但是身臨其境,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在戰史廳中,以發生在膠東土地上的七個重大曆史事件的文字介紹及圖片展示,展現了一一•四農民暴動、天福山武裝起義、雷神廟戰鬥、馬石山反掃蕩戰鬥、海洋地雷戰、長沙堡戰役以及膠東保衛戰這些重大曆史事件。展櫃內,還陳設有天福山武裝起義使用的軍旗,雷神廟戰役中擊落敵機製作的生活用品,以及海洋地雷戰保存下的地雷等文物。同時還展出有許世友、李耀文等十八位曾經在膠東土地上戰鬥過的共和國將軍名錄。“三姓家奴”樸英植在膠東軍區司令許世友的照片前駐足片刻,他凝視著照片上許世友那雙精光四射的雙眸。這個人,可是一九七九年初那場戰爭,令越南“猴子”上上下下又恨又怕的著名戰將。也是四十二年前,對包括“三姓家奴”樸英植在內的“淺井中隊”全體“二鬼子”,下達“必殺令”的膠東八路軍最高指揮員。
    展廳內,還展出了中國土地革命時期農民暴動,以及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時期,我軍曾繳獲並使用過的部分武器。忽然,“三姓家奴”樸英植在一柄舊軍刀麵前停了下來。“三姓家奴”樸英植凝神看去,軍刀的銅鞘上“朝香宮親王親賜”七個字頓時讓他頭暈目眩,血壓增高,額頭直冒冷汗。“三姓家奴”樸英植十分震驚的暗想道:“這……這不是當年”淺井中隊”的中隊長淺井一夫的軍刀嗎?……原來被保存在這裏,還保存得這麼好。嘿嘿……這可是最好的紀念品,回去之後,得派人來把這柄軍刀盜走。……”
    楊道冕領著“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漫步來到陵園內,這裏收錄著與“三姓家奴”樸英植當年所參加的日本侵略軍性命相博,獻出自己寶貴生命的二萬零八百五十名烈士的英名。安息著包括膠東抗戰時期黨政軍領導人齊禮、林江、於克恭、王文以及戰鬥英雄任常倫,爆炸英雄王克山等著名的抗日英雄。當“三姓家奴”樸英植來到膠東軍區十六團二營營長仝鎮山烈士的畫像前時,“三姓家奴”樸英植身不由己的停住了腳步,四十二年前令他魂飛魄散的那一幕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激昂的衝鋒號,以及震天的“殺”聲。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寒光閃閃的大刀和刺刀,尤其是那令他們這些“二鬼子”肝膽俱裂的紅纓槍,也就是“梭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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