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兩條魚死了的時候，我那麼急切地想要告訴她。想告訴她，我對她的感情。不是好朋友的那種，是更熱烈更深切的感情。她陪我買魚的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再不說，我就沒有勇氣說了。
    隻是我沒想到，當我還急於尋找適合的措辭時，她就對我說——我戀愛了。
    我戀愛了。
    多麼簡單的四個字！一下就把我使勁鼓起的勇氣粉碎了。”
    “能夠怪誰呢？”小敘自沙發上站起，走到我身邊坐下，歪著腦袋問我，眼神清澈。
    “怪誰？”我茫茫然，望進他的眼睛，企圖找到些什麼。
    “誰也沒錯，誰也不怪！”小敘笑笑，表情溫和，“喜歡與不喜歡的問題，沒有對錯。”
    “是啊，這世間最簡單最爛俗的問題：我喜歡她，而她喜歡他。”我慘然一笑。
    “其實，我和裴又有什麼區別？同樣地喜歡著一個人，同樣地得不到那個人。硬要作比較的話，也許我比裴還要幸福。至少我還能頂著好朋友的頭銜呆在她身邊。而裴，是再沒有立場了。”我歪過頭，靠上小敘的肩膀，聞他清新的發香。
    小敘的肩膀寬闊結實，能讓倚靠的人找到一份莫名的安心感，也有了足夠給許多女生做小鳥依人的力量。十六歲的男生，也許還有些稚氣未脫，卻也能夠擔當了。每當靠著這個肩膀，我就難免地想，這個有些害羞的男孩將來會把怎樣一個女子攬進這個肩膀呢？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人一旦選擇了，就要有勇氣去接受選擇的結果。裴選擇的是放手一搏爭取一場，你選擇的是默默祝福靜靜守候。對你來說，呆在她身邊看著她幸福就是幸福。可是，你又怎知裴不幸福呢？他的個性太激烈，在他看來，轟轟烈烈不顧一切地去爭去搶，絕對比默默等待靜靜守候來得有價值有意義！奮力爭取過，就算最後得不到，對他而言，就是一種幸福。”
    小敘說話低沉緩慢，如清溪流水，總能慢慢地穩定下我混雜的思緒。
    “是啊，他就是那種人，寧為玉碎，不做瓦全。”雖然能夠理解，卻還是不能完全釋懷，為了那個總是愛得艱辛愛得堅決愛得痛苦的男孩。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泓呢？他不是最清楚裴和泠的事嗎？從初中走到現在，他明明在一旁看得比誰都清楚。為什麼是最好的兄弟？這讓大家情何以堪？”
    “梅，你就是這樣，誰都丟不開誰也放不下。”小敘微微歎息一聲，“這是你的優點，卻也是你的缺點啊！”
    小敘，我又何嚐不知道，我這個愛多管閑事的爛個性，也是促成他們今天尷尬立場的一大致命因素？可是事情已經發生，我不可能將時間倒流。就算時間真能倒流回去吧，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我無以作答，隻能倔強地閉嘴不語。
    “你啊！”狀似無奈，小敘側側脖子，輕輕把頭抵緊我的，低低地說，“明明比所有人都清醒，為什麼還要比別人都掙紮呢？事情走到這一步，有太多人事介入，根本不是你一個人的力量能夠阻止。更何況你以前早看出泓喜歡泠來著，現在的情況隻是預料中的一種吧？泓也是早在初中就喜歡泠的，他能夠等到現在才去追求她，其實不算背叛的。”
    確實不算背叛了。如今，泓和泠高中同校又同班，日久生情是自然也是必然，而且泠本來就對泓的君子做派頗有好感。裴選擇了留級，出於他自己的意願複讀初三。並且，他自己也說了要放棄的。泓和泠的相愛，不是背叛。
    嗯。我明白。我忽然生發一種奇怪的感觸，既是認命，也是釋懷。小敘，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比我更了解裴那個人。明明你們彼此都不認識。
    嗬嗬，好歹我也是個男的，總比你們小女生更了解男人吧！而且。。。。。
    而且？難得小敘也會這樣的吞吞吐吐。小敘是爸爸的妹妹的獨苗，小我一歲的堂弟，有些許內向的男生，但是個性幹脆，愛憎分明，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該做的是什麼；從來說話做事都明白利落，他想說的話決不含糊，他要做的事也決不拖拉。除非自願，否則沒人能撼動他半分。
    想來，敘和裴也是一類人吧。差別隻在於，裴比敘更狂更野更具毀滅性，敘比裴更理智更圓滑更具迷惑性。
    小敘這次莫名的遲疑，令我在意得很。
    啊，沒什麼，隻是認識了個行事作風和裴蠻像的人。接觸那人久了，多少也就能猜測裴的想法了。
    嗬嗬，是嗎？難得有人能讓你這麼在意呢！不是挺好的事嗎？
    唉，也許吧，誰知道呢！讓人很是頭疼的人，太亂來了，一點不顧及別人的心情！
    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相處久了沒準就會發現對方是個蠻不錯的人。就像當初的我和裴一樣，一開始是針鋒相對的敵人，最後反而成了彼此交心的朋友。小敘，我覺得，人的一生，總會有幾個那樣的人出現。
    也許吧！其實，也並不是討厭啊。。。。。。
    那就好。。。。。。
    那晚，我們的交談止於我們的困意來襲。
    直到很久以後的某天，我才後悔，如果那晚我能更清醒的話，也許我就能如預料泠的現在一樣預料到小敘的未來了，也許小敘的人生，就不需經曆那諸般的波折和苦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