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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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大廈十八層,賓朋滿座,顯貴雲集。展家的小霸王終於開竅了,自覺自願地邁進婚姻的殿堂,任誰都要來湊湊熱鬧的。
提前到場的司儀是個戴著眼鏡的斯文儒雅的男子,語調和緩,聲音也不高,但嘴上功夫甚是了得,三言兩語就討得那幫挑剔的老頭老太太的歡心。拉著他的手,拍著他的頭,笑的合不攏嘴,就差沒封他幾個紅包了。
一幫年輕人順著牆根進來,走到靠窗的空桌旁,脫下西裝搭在椅背上,相互讓讓,各自落座。二郎腿翹翹,小酒喝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句閑話,偶爾會心一笑,半起身慵懶地撞個杯。他們都是新郎展陵越的發小和多年知交,說起話來也沒什麼顧忌。
一個說:“嘖嘖,老爺子為了把展老大掃地出門可真是豁出血本了。看看這排場,這規格,這樂隊!還有那個司儀,我聽說出場費小不留的也六位數。”
一人笑:“東子這你可就孤陋了。那個司儀是武曉的朋友,聽說是從小玩到大特鐵的那種。今天完全是友情演出,不往裏搭錢就算他運氣了。”
一桌人不還好意地嘿嘿樂,想著一會兒萬一要是鬧個情變什麼的,這位置夠遠視野也夠開闊,既看的真切也不怕沾身上血。
一人說:“檢討檢討啊!哥最看不慣你們這幫幸災樂禍的嘴臉!一天天巴不得天下大亂的,什麼覺悟啊都?”
他旁邊一人樂噴了,摟過他的脖子:“靠,這話別人說說也就算了,你說也不虧心!哥剛才可瞧得真亮的,數你笑的最陰險!哥幾個還等什麼啊,揍他啊!”
有幾個挽起袖子當真動手,剩下幾個高瞻遠矚的忙調停:“悠著點悠著點!咱們是來喝喜酒的又不是來砸場子的,展老大混到今天容易嗎?嘿嘿,哥說話呢,怎麼沒人聽啊!”
一桌子上演文武鬥,老頭老太太投過來慈愛的目光:“這幫混小子喲!”
打鬧成一團,誰也沒占著便宜,按照江湖規矩一杯酒泯恩仇。
他們中的大秀才,本科學核,研究生考古,博士金融古今中外融會貫通的一怪才奇葩總結陳詞:“唉唉,想象過幾年就有一個小豆丁抱著咱們腿喊叔叔想不服老都不成哦!這讓我不得不懷念咱們鬱鬱蔥蔥的童年。阿阮妹子!你洋洋灑灑浩浩蕩蕩的追求大軍裏叛逃展陵越一名,哥哥替你強烈地鄙視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呸一口!”
一人大笑:“哥,你這話可千萬別當著展老大的麵說,不然他非得從這窗戶跳下去不可!”一桌人連連稱是。
化妝間的新郎展陵越突然打了個噴嚏,全身如同過電似的抖個不停,鏡子裏的小臉煞白煞白的。
回顧曆史我們會發現:在阮西寐的生命中,展陵越充其量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低音,而在展陵越坎坷人生中,阮西寐卻毋庸置疑地充當了高昂的主旋律一角,一路高歌。
他們兩個的恩怨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展陵越是大院裏的孩子頭,人封:小霸王!他帶領著一群淘小子上房揭瓦、下河撈魚,砸東家玻璃、堵西家煙囪,鳥窩旁邊樹過旗,泥巴地裏稱過王。除了展陵越有個頭疼腦熱的,大院周圍就沒消停過。
某年某月某日,展陵越率領大軍在小巷巡查,碰見一個白白胖胖像個糯米團子的男孩,從他手裏搶了一盒據說是漂洋過海而來的巧克力。
回到大院,這幫孩子因為分贓不均險些打起來。其實男孩子對於這種有點苦又有點甜的東西並不十分感興趣,爭搶完全是出於一種獵奇心理。
一個有野心的孩子攛掇了三五個人和他一起造反,像模像樣地喊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殺向展陵越。展陵越平日裏驕傲自大,埋下無數隱患,此刻統統爆發,他和幾個堅定的保皇派與犯上作亂者血戰到底。
衣服破了,臉蛋青了,鼻子打出血了,總之鎮壓不力,展陵越之江山正是風雨飄搖之時。
阮西寐就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閃亮亮地出現在大院門口,她穿著蕾絲的裙子,紅色的童鞋,頭上戴著亮閃閃的發卡,背著米老鼠的小書包。陶瓷一樣白淨的臉上,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
她一路帶風地走過來,從書包裏掏出一盒又一盒的巧克力和糖果,見者有份,兵不血刃地接收了展陵越打拚多年的江山。
展陵越那個恨啊!
很多年以後,展陵越仍堅定地認為那個糯米團子是歹毒的阮西寐給他下的套,使得是苦肉計+離間計+請君入甕。每次大夥出去玩,他一長籲短歎:“我始終覺得……”眾人就會撲上去拳打腳踢迫使他閉嘴。
又過了很多年,阮西寐承認當年的事確實是她使得一個小計策。自認與竇娥有一拚的展陵越同學終於“沉冤得雪”,他痛哭流涕,抱著當年的玩伴,挨個絮叨:“你聽見沒……她承認了……當年是她害我……你們都不相信我……我冤哪,我苦啊……”
聽者都跟他一起譴責阮西寐,背過身去就暗自撇嘴:展老大你這什麼心胸,西寐擺明了是為了清除你的心魔,不惜自我詆毀……
想來展陵越若是聽到這話死了的心都有了。
某年某月某日,阮西寐穿了一件漂亮的花裙子,淪落為小廝的展陵越言不由衷:“難看死了,跟一株長滿了七星瓢蟲的菠菜似的!”
阮西寐大怒,喝左右將展家的小兔崽子綁了,親自上陣,賞了他兩個鍋貼,糊了他一臉稀泥,最毒的是命令那幫比她高出一頭的淘小子們一個月內誰也不許理展陵越,違者,展陵越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展陵越哭哭啼啼地回家,展爸爸問清緣由,沉思,說:“越啊,咱們要這麼想,這麼多孩子,她為啥單欺負你一個呢?爸爸覺得,她可能是喜歡你!越,越,越!別嚎,聽爸爸說!書上說你們這麼大的小孩,越喜歡誰就越欺負誰,阿阮對誰都笑眯眯的,就對你一個人凶,這說明你在阿阮心中的地位跟他們不一樣啊!越,你記住了,一定要好好對阿阮,不許記恨,哪一天你要是把阿阮娶進門,老爸這一生也就算圓滿嘍!”
是夜,展陵越嚎啕大哭,那叫一個淒慘。這午夜哭聲也成了大院孩子的一個噩夢。
很久以後他們出去玩,埋汰一個選秀歌手說他唱的跟鬼哭狼嚎似的,一個嗤之以鼻說算了你可別埋汰鬼和狼了,另一個試探著說跟展老大哭似的?眾人默,齊甩額上冷汗,說:“你丫的也太損了吧!還有,再敢這麼嚇唬我們,揍你啊!”
視線切回婚宴現場,新人開始一桌一桌地敬酒,敬到靠窗這一桌時,展陵越明顯喝高了,臉漲的通紅,舌頭也大了。
後來東子他們把婚宴上的這場鬧劇講出去時都是這麼深沉地開場的:你挽著新郎的胳膊一桌一桌地敬酒,那些嫉妒,羨慕的目光讓你渾身都輕飄飄的,忽然新郎撕心裂肺地大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你會如何?
得到的答案千奇百怪,而省電視台經濟檔的主持人,外表娟秀典雅,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知性美,可謂儀態傾城的新娘子武曉是行動派的,她擼起婚紗,拽下高跟鞋照著展陵越的腦袋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