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出院，我去接他，說手續辦得不是很順利，要他先在朝陽那邊的房子住段日子。我來處理家裏的事。
    在劃費處辦出院手續，突然聽見一個挺熟的聲音，一看，居然是周延。他看見我，還是笑著叫我趙揚哥哥。我問他怎麼從天津過來了，到醫院幹嗎？他說找人，為表姐的事兒。隨便說了兩句，我想到振還在門口車上等我，於是笑著道別，匆忙走了。
    安頓好振，我給澳大利亞的大姑打電話。尋求其他出國方法。說今天之內會把證件資料全部寄過去。
    但不等我進入父親的書房，本不該回來的父親居然回來了，母親緊隨其後。
    “出國之前，你跟小悅先訂婚。”
    “為什麼？”
    “沒有原因。”父親的口氣讓我有一絲警覺。“這些天除非必要，也盡量少出去。”說完，父親看著時間匆匆下樓了。母親猶豫著想說什麼，但最後深深的看了我幾眼，也走了。
    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猜出了這意外變故的原因。
    於是立刻給振打電話。不論有什麼人對他說什麼，甚至威脅，也要他一定堅持。
    振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
    “你……要，出櫃？”
    “嗯。”手裏拿著我和振的出國資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當晚父親就發現了消失了東西。嚴厲的目光直指向我。
    而事實上，如果決議放開，那麼說出來其實一點也不難。就像現在，寥寥數語，我就坦白了自己小心翼翼保守多年的秘密。
    爸媽的平靜讓我懷疑自己是否有清楚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一切一如往常，隻是，手機被沒收的同時家裏多出來了個警衛。
    禁錮我的自由，他們要做什麼，我比誰都清楚，我幾乎可以想象的到在毫無遮掩之後他們能用的各種手段。
    但我已經和振事先通過了電話。大姑一旦收到東西辦起來應該更快。
    一心以為可以出行在即的我隻是萬萬不曾想到，我的堅持，包括所做的一切，最後竟換來如此結果……
    周延在門禁期間出現在我家客廳，不能不讓我稱奇。但他開口後提到的名字，則完全令我陷入震驚。
    從家裏強行衝出來，往朝陽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著周延的話。
    “趙揚哥哥，你是不是認識張勇振？”
    “我表姐和他交往四年多了，大學畢業就準備結婚。兩家家長也都見過麵。可勇振哥昨天突然打電話給我姐提出分手，說學校給了他額外名額去美國知名學府留學。我姐當時就暈倒了。你可能不知道，他們一直是同居關係，我表姐好像還懷……。否則，憑我爸這層關係也不可能答應這麼個婚事。”
    “我那天去醫院就是去找他，才聽說趙揚哥也認識，關係還很好，所以，能不能請你幫忙問問，我姨媽很著急，但又見不到他……”
    我想過無數的可能，但無論是真是假，門開的一刻，我徹底失望了。
    床上兩具赤裸糾纏的酮體，那張曾經在飯館轉角見過的瓜子臉已然是不爭的事實。
    振見到我，驚惶的從床上滾下來，衣服都來不及穿……
    “趙，趙揚？”
    我隻看了他一眼，便揚起拳頭狠揍在他身上。第一拳他的嘴角就出血了，不等他站穩，又一腳踹過去。
    那個女人驚恐的跳起來跑出去喊人，我正好摔上門，懶得理會外麵刺耳的高喊，轉身繼續打眼前這個毫無遮攔的男人。他始終沒有躲，到後麵站不住了就幹脆跪下來……
    他說，趙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一直都騙了你；
    他說，趙揚，隻是這條路太難了，差不多我們就放棄吧；
    他說，趙揚，你爸媽隻需要一句話，我一輩子就可能都完了；
    他說，趙揚，我知道我不該拿我們當條件似的接受出國，可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他說，趙揚，那天張傲是我打電話叫去的，我說……你曾經把林季遠騙上過床……
    又一拳揮下去，地上，點點滴滴都是血。他每說一句，我就揍一拳，他的嘴半張著，幹咳中掙紮著還想說什麼。
    房門被人撬開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聽見地上氣息不穩的聲音：
    “趙揚，替我跟林季遠說聲對不起，他的手，其實是我故意讓人給廢掉的……”
    玻璃台燈砸過去的同時，我被幾個人強行按倒，尖叫混亂中，我看到地上的血暈越來越大……
    ……
    第一次進所謂的拘留所。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環境，我又被人匆忙帶走了。再回到家，看到爸坐在單人沙發上，手指輕點著腿麵。
    是在等我說什麼嗎？認輸還是認錯？
    我微微笑笑，轉身上了樓，不過是遇人不淑而已。我早就……無所謂了……
    之後爸媽的態度依舊，除了既有的命令，鮮少和我說話。同桌吃飯，也絕口不提我的事。更是輕而易舉解決了我的惡性襲人事件！
    一切終歸於靜。
    一張便簽出現在我的桌角。曾起何時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知道欠你太多，但願這次，能全部還你。”
    我隻看了一遍就折成飛機從窗口飛了出去，載著他和關於他所有的印記，任其飛向大洋彼岸。
    已經開學兩周了。我不用也沒有必要去上課，室內外憑空多出來的警衛就是起這個效果。我現在隻需要等待，等待他們籌備妥當，在無數利害關係中進行訂婚儀式，然後攜手我的未婚妻出國深造！
    多麼完美！
    而明天正是這完美的一天。
    所以，我有了一晚的特權，受邀去酒吧接受朋友的祝賀及餞行。
    司機親自送我過去。
    百無聊賴亦無期待可言。我是GAY，卻要在脂粉氣中和女人做戲，這算什麼？但我會忍耐，因為我真正等待的時機還沒有來。
    後車鏡裏一閃而過的身影怎麼看著那麼熟悉？
    小遠？！
    我一個機靈坐直身體，差點就脫口而出。但隨即便清醒了，怎麼會是他？他怎麼可能來找我？何況我的住址他根本不知道……
    而我那時候更不知道，正是這若有似無的錯失，在之後的歲月中，帶給了我和小遠，多少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