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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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裏慣有的熱鬧,高分貝的音樂和昏暗的燈光,給人以發泄的機會和熱鬧的假象,掩蓋彼此的寂寞。
那些左擁右抱、以老手自稱的“兄弟”看到我今晚顯得尤其熱烈,輪番轟炸中酒杯一個接一個的空,泛泛然的恭賀和前途似錦的空話讓我隻覺得可笑。
忘記喝了多少,卻始終覺得不夠。
第幾趟從廁所扶著牆出來,看著喧囂的人群,突然有置身事外的錯覺。
我想到張傲,想到振,想到自己。可最多的,還是想到小遠。
張傲對於愛沒有勇氣說出來;振卻是見到困難就退縮;我擔心自己會受傷,於是習慣性的保護自己。隻有小遠不同,但凡是他認定的,就一定會拚盡全力堅持到底,從來不在乎別人的非議和眼光。我會退而求其次,但是小遠不會。如果不是自己的,他寧可不要!那種近乎倔強的認真。
振說,這條路太難了關乎前途,於是選擇了放棄,去找更好更快的捷徑。就像當初他喜歡籃球,可那個出人頭地太難,最後轉了專業一樣。
同樣的問題,小遠的身高隻有179,但是因為喜歡,他從來沒有放棄過。總是靜靜的一個人在操場練習,他不會因為顧慮危險和榮譽去思考抓小偷值不值;不會因為根本無法改變結局而放棄最後的三十秒;不會因為下雨就放棄布告欄的宣傳畫……
是什麼時候……小遠又做了所謂的“無用功”,他在一旁敲著自個兒的腦袋問我,是不是上次摔的腦震蕩的後遺症啊,我怎麼總覺的自己就這麼笨呢?
是啊,如果小遠真的是笨,那麼振,你何其聰明,小心計算著每一步,踩著別人的肩頭往上走。
我一直從心裏對你感到愧疚,因為我意識到自己愛的不是你,而是小遠。隻是小遠注定不屬於我。我從來沒有以我的身份做過什麼,唯一的例外,隻有你,你的未來,你和我以後的日子,我希望你可以沒有多餘的負擔。
所以當你提出現實的生存說金融專業好找工作以後,我毫不猶豫的用關係給你轉了係,我沒有告訴過你以你的成績和體育特招生的身份能轉到金融的真正原因。但即使如此,我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大概就在相互探究、不信任上徘徊吧。
你會變著圈兒探問我的家庭和經濟,我本能的回避。我享受著和小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原來還是小看了你,交往四年多的女友,多諷刺?我為我們的關係放棄遊戲人間,你卻依舊419玩得不亦樂乎?
你讓鋼炮故意毀了小遠的手,你說我幹了小遠逼張傲瘋子似的來找我算帳……
但那天你明顯是故意在激怒我,是所謂的要把欠我的還給我嗎?
可我還是不懂你毀了小遠的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僅僅因為那時候我和小遠走的近?因為小遠的能力?還是小遠身上你所沒有的執著?
那場比賽,是你第一次在明知會輸的情況下拚搏;事後第一次對一個沒有交往潛力的人施以真正的關心!
愧疚?醒悟?或是別的呢?我真的看不透你!但是我想,我的這些疑問,大概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吧台上重新開的酒又空了,可我居然還沒醉。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聲‘是新的一天了’,立刻引來一陣歡呼,在擁吻中相互祝福:情人節快樂!
我的眼前也現出一張清晰的臉。
這一刻,我想我找到了,那個窮盡一生所要找尋的人。隻是差了一點點,上天注定要他不屬於我。
是,我找到了,所以我是幸運的。還意外偷得了三年的時光。
三年中,我和小遠沒有鬧過一次不快。不同於別人的距離感和對外練就的表情,我們無所不談,沒有隔閡,沒有顧忌,我見過他笑、看過他哭,生氣、惱怒、害羞……所有的樣子。
他讓我覺得完整,充實而毫無保留!
我送振手機,會去買最新的。但給小遠,隻要最好用的就行。在他麵前,我隨便的像是麵對身體的一部分……
小遠不明白很多事,總是迷惑的樣子,可是,即使陷在一團迷霧中,他還是會艱難的走下去,他活的比我簡單,比我坦誠,所以理所當然比我幸福!
再次響起的狂歡聲中,我恍然又看到小遠正歪著腦袋看我的樣子……我最喜歡他這樣看我,認真,專注,那一刻,仿佛他的世界裏隻有我……
宿醉之後並不好受,睜眼入目的白色禮服卻讓我清醒的知道,我等待的一刻來臨了。
親屬逐一到場,爺爺也專門從澳大利亞回來,與我初視的刹那複雜的眼神已經表明他獲知了一切。
我遲遲未動的行徑引來爸媽的不滿,但他們表麵平靜如常,永遠的不急不徐,不溫不火。這種無聲無息的做法,正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之一,也是過去22年間我屈服的必殺技。
可這一次,我想的很清楚,我想拋開一切,簡單的堅持一次自己。我不是要誰難堪,絕對不是。
來人一次次的催促,爸媽慣常的沉穩也一點點開始動搖。當我終於站起身強行離開時,身後傳來母親不可置信的喊聲……
以他們的話說,一個完美的儀式就這樣被我毀了。
之後是可以想象的到的漫長的磨合、規勸、分析,中間不乏夾雜著謾罵和惱怒……
耐心耗光的那個晚上,外表總是儒雅、暗裏卻不怒而威,引得所有人都敬他的父親,用布滿血絲的雙眼靜靜的看著我良久,然後平靜堅實的說了一句。
要麼重新舉行訂婚儀式去美國,要麼馬上滾。
對著多年來其實內裏一直有些懼怕的父親,我看著他笑了。從外公去世的那一天,我就已經預知了自己逆反的後果。
父親的果斷沉穩,真的在我十餘年的記憶中從來沒有變過!我該為我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嗎?
所以,那個晚上,我挺直了脊梁,要走出家門。
隨即撲上來的媽媽遠沒有父親的沉著內斂。一麵拉著我繼續苦口勸說,一麵責罵是誰帶壞了他的寶貝兒子。
我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看著。她的妝一天比一天上的潦草,在樓上都能聽見她大聲地嗬斥。晚上在我睡了以後,會到我的床前,坐上許久……
這些……我都知道。
我本沒有別人想象的堅強和鋼硬。所以,掙脫那雙手離去前,即使我挺直著背脊,卻仍在邁出門的一刹那,說出了我生平的第一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