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星橋轉天是在一個溫暖懷抱中醒來的。他記得昨天很晚回來，陸瑉抱著他在沙發上親了會兒，然後他就無知無覺的睡著了，至於睡衣怎麼換的，又怎麼被抱上床的完全沒記憶。
    “醒了？”
    陸瑉的胸膛貼著左星橋的後背，兩人的心跳似乎都在一個頻率上，親密無間的重疊在一起。
    左星橋沒應聲，兩隻手捏著陸瑉纖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摸到傷疤和老繭時不免心疼，同樣是十幾歲的少年，陸瑉的手和他的人一樣，經受了太多本不應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磨礪。
    左星橋的手指插入陸瑉的指縫間，保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親吻了陸瑉的手背。
    “怎麼了？”陸瑉親了親左星橋的發頂。
    “哥，你真的不考大學了嗎？”
    “嗯，我本來也不是學習的料。”陸瑉收緊手臂把左星橋揉進懷中深處，“你不要有負擔，我真的沒想上大學。上這高中也是因為大可，不然我早就出來找工作了。”
    “真的？”
    “真的。”陸瑉撒了謊。
    ……
    周五放學後容宏愷把左星橋叫到辦公室，陸瑉站在辦公室後門倚著門等左星橋，凡是有人經過都會和陸瑉聊兩句，更有膽子大的女生直接逮住他要微信。
    陸瑉嬉皮笑臉的搪塞過去，時不時瞄進辦公室看左星橋的臉色。之前有個女孩當著左星橋的麵跟陸瑉告白，說喜歡他很久，一直不敢靠近，直到最近他忽然變得溫柔了才乍著膽子來試試。
    結果當然被陸瑉拒絕了，可小醋精吃味了，整整讓陸瑉睡了一周沙發。
    陸瑉滿腦子都是小醋精賭氣的模樣，手機響了半天才接起來，也沒注意來電顯示，是從家裏的座機打來的。
    辦公室裏。
    “左星橋，老師希望你可以再慎重考慮一下。以你的成績和家庭條件出國深造完全沒問題，為什麼執意要去A市的師範大學？那簡直太可惜了。”容宏愷拿出些國外名校的資料，從上麵黏貼的各色便簽紙能看出搜集資料的人十分用心，“還有……”
    “容老師，是不是有人來找您當說客？”左星橋第一次無禮的打斷容宏愷的話，“我爸？還是柯娜阿姨？薑遠誠應該把我的話帶給他們了吧，要不要我再告訴您一次。”他眼神決然，“我受夠了被強迫被操縱的生活，我不想我十八歲就看到八十歲的人生，不想和重要的人分開。”
    教育部六所直屬師範院校對師範生全麵實行免除學費政策，按照這一政策，左星橋隻要考入A市的師範大學，加上暑假努力打工掙些生活費就可以不再花左家一分錢。
    他天真的以為隻要這樣等到和左瑞豐出櫃時就能稍稍有些底氣。
    “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容宏愷情緒激動的將資料夾扔在桌上，指著左星橋的鼻尖，“你才多大就吵著不想被安排人生！家長和老師有害你的道理嗎？我們的人生經驗絕對在你之上，絕對會為你選擇一條最正確的路。”
    “這個道理我八歲就懂了。容老師您知不知道為什麼薑遠誠可以肆無忌憚的欺辱我？為什麼那些人會說我是野種？”
    容宏愷皺眉。
    左星橋淺淺露笑：“因為我從出生就住在福利院的，明明有爸爸卻像一個孤兒一樣被丟在福利院。如果不是柯娜阿姨接我回去……但我沒辦法怪爸爸，因為他說他那樣做是因為無法接受我的到來帶走了他最愛的女人。”
    他頓了頓，“爸爸真的很疼我，他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給我，但我始終記得，他第一眼見到我時是痛苦的，排斥的。六歲我開始上寄宿學校，一直到轉校到這所私立我才回到左家，但我發現我們真的很難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不論他給我怎樣優渥的生活條件，我總能……每一次都能從他眼裏看到排斥，所以我逃到了陸瑉家。”
    “遇到了我生命裏的光，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是對我最好的人，是所有苦痛給我唯一的恩賜。”左星橋低著頭，雙肩輕顫，“我不想要什麼最正確的路，我隻想走有他同行的路。”
    咚——門被大力推開，陳可怒視著左星橋。
    “他是你的光，可你卻關上了他出逃黑暗的那扇門。”陳可攥緊雙拳，克製憤怒，“左星橋你知不知道陸瑉多辛苦才能來上高中，你隻看到他打架睡覺，卻不知道他從入學第一天就想好了自己的未來，他會報考體育單招生，畢業後找一份正當的工作。”
    他怒不可遏的將左星橋摁在牆上，“陸瑉發誓絕不走他那個混蛋老爸的路，可現在呢？他不考大學了，那他除了去打拳還能幹什麼！你告訴我啊！他還能去幹什麼！”
    陽光照進來，刺的左星橋睜不開眼。
    ……
    “我同意賣房了。”陸瑉冰冷的看著眼前蓬頭垢麵的陸傑，像看一件垃圾。
    陸傑佝僂著上身，繞到陸瑉身後把門鎖上，陸瑉立刻提高警覺，戒備而憎惡的瞪著陸傑，陸傑發出瘮人的獰笑，拎著立在門後的棒球棍逼近陸瑉。
    “晚了。”
    天已經徹底黑了，陸瑉感覺有一道血流進他的左邊眼角，視野因此變得模糊不清，但他清晰的看到眼前排列整齊的鐵欄杆——他又被關進了該死的狗籠裏。
    棒球棍敲擊狗籠產生巨大的聲響，逼迫得陸瑉立刻捂住耳朵，簡單的一個捂耳朵的動作卻牽連的身上沒有一處不疼，鑽心的疼，像被成千上萬隻螞蟻啃咬一般。
    昏暗的樹影裏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陸傑踏出陰影揮起棒球棍又重重擊打狗籠，在看到陸瑉痛苦的捂著耳朵蜷縮起來後，陸傑拿出手機對著陸瑉拍照：“小子沒想到啊，你還真是找了個好金主，男人的屁股插起來爽不爽，嗯？”
    照片發送後，對方很快打來電話。
    “喂？左總，我按您說的好好管教了我家兔崽子，那您答應我的……好嘞好嘞！沒問題。”手機沒掛，陸傑去裏屋把那副藏著攝像頭的壁畫拿出來擺在狗籠的正前方，“喂左總，您可以連攝像頭了。”
    左瑞豐透過攝像頭看著陸瑉，橋橋嘴裏稱為救贖的孩子也不過如此。
    半昏迷的狀態，渾身瘀傷，一臉鮮血，一隻眼睛也腫起來了，痛苦的喘著粗氣。突然，陸瑉緩緩抬頭，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狠戾的瞪著攝像頭，嘴角露出個挑釁意味十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