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津癱坐在地，哭得近乎喘不上氣來，肖燁看他這樣當然想抱住她，可夏津拒絕他的任何觸碰和靠近，死死地按著他，大有今天堅決不讓兩人直視的勢頭。
      “班長······”他心疼的呢喃。
      夏津搖著頭，依舊不鬆開壓住他肩頭的手。
      肖燁當然可以掙開，但是他不想讓夏津情緒再糟糕哪怕一點了。他曾經想過夏津躲閃的問題是什麼，可能是家境，可能是親情，甚至···可能是變心、分手。但是——
      但是他從沒想過，過去的陰影會是如此晦暗不堪，猶如黑暗中冥冥一隻無形大手把她推到一條四麵無光的道路上，被迫行走，最終止步於那阻礙了她和所有人的跨不過去的溝渠，讓她連在這邊駐足遠眺的勇氣都沒有。
      “夏津。”這一次，他叫了她的名字。
      夏津顫抖了一下，像是後麵有人在追著自己一樣快速地開口，搶在他再一次說話之前，語不成調。
      “但是我、我沒有被··就是——”
      肖燁深深地看著她：“我知道。”
      夏津終於抬頭了，卻仍是不敢看他。
      肖燁也不逼她，隻又看著抽噎不停的夏津輕聲開口：“你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你現在想幹什麼？”
      夏津刹那無言，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平靜還是前言不搭後語的突兀。
      肖燁趁她怔愣靠近，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冰涼顫抖的手被攏在溫熱寬大的手裏，讓夏津一下忘了說話。
      “所以，你現在想幹什麼？”肖燁開口，“看電影？逛街？買書？約會應該都是這個流程吧，或者你想幹什麼？我陪你。”
      “什、什麼？”夏津錯愕地抬起頭。
      肖燁一臉理所當然：“什麼什麼？不是班長你說”等我把事情告訴你之後，你自己決定去留”嗎？我決定留，所以在問你想幹什麼。”
      夏津怔愣在原地。
      她當初經曆了那些事之後雖然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但還是有了心理陰影。不敢一個人睡覺，不敢在黑暗的密閉空間，之前和肖燁蒙上了被子說話時，看見那一隻手就崩潰了。她想起的是那個男人肥胖的手貪婪的眼神，以及惡心的令人作嘔卻逃不開的口水。
      她花了四年淡忘那僅僅幾十分鍾。
      每次她都習慣穿一身紅。像血的顏色，給她勇氣。這是最幼稚、最刺激神經的方法，她日複一年年複一日的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讓自己習慣、壓抑，直至麻木。
      但是事情發生了，沒有人會接受。身體上的傷疤還在，不會消失。從來沒有平靜過的心情讓人無法忽略。
      也沒有人會在意她擺脫噩夢的艱難，他們總是在問”你這樣怎麼上學啊？你還考不考高中了？青唯都為了你那樣了你還不爭氣嗎？你不就是被嚇到了嗎，又不是真的被上了，裝什麼裝啊？”
      卻有一個人在僅僅幾秒內接受了那曾經抹也抹不掉的幾十分鍾，然後用一如既往甚至更加溫和心疼地神色問她：“你想幹什麼？我陪你。”
      從沒有過惡意、鄙視、嫌棄的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議。
      夏津看著肖燁，肖燁也不催她，隻是一動不動地拉著她的手，溫和地看著她。兩人一個癱坐，一個半跪，卻沒有一個人要起來的意思。
      半晌，偌大的空曠的屋子裏，夏津張開雙臂，用輕微的帶著希冀的小心翼翼的聲音開口：“肖燁······抱。”
      “好，抱。”肖燁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
      “他還有很多女孩，所以還沒到我我就被救了。所以，我、我沒有和他到、到最後一步···”夏津依舊有些悶的聲音在他胸膛處響起。
      “我知道。”
      “我怕黑。”
      “以後睡覺我留燈。以後慢慢克服，不著急。”
      “我其實不喜歡紅色。我當時、我當時是想消除對血的恐懼。”
      “我陪你去買新衣服。”
     “但是······我喜歡那條圍巾。”
      “那以後我每年都給你買禮物。你可以期待一下。對了班長，金婚是多少歲啊？你說那時候我給你買什麼？假牙還是頭套？你說你會不會當場扔掉拐杖跳起來拍我的頭？”
      夏津沒有被他的話逗笑，依舊埋在他懷裏不出來。
      這次不是不敢看他的態度了，而是慶幸。
      自己的人生前半部分，那連一半都不到的部分，卻讓她擔驚受怕的活活把那幾年過成了所有人生一樣。就好像事情發生時，已經到了她的人生盡頭。那時乃至後來的日子都一塌糊塗。
      直到她極力地壓抑著自己，咬著牙考上了高中。
      然後遇到了肖燁。
      她知道了他的家境，和他互相請客，幫他打退桃花。
      他知道了她的一切，和她互相逗樂，幫她重拾光明。
      她看著那個冷的淡漠的少年變成了溫柔繾綣的肖燁，他看著那個嫉惡如仇的班長變成了無措真實的夏津。
      她開心，貪戀，他溫柔，心疼。
      夏津抱緊了肖燁，被少年的心口處的炙熱體溫焐熱。
      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明裏暗裏地告訴自己一個信息：以後有我。
      一起走下去。
      人生的未來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金婚······直至墳墓，都沒人能分開他們交纏混融的骨灰。
      夏津開口：“你轉正吧。”
      “班長說了算。”
      “轉正了。”
      “好，那你想拉著你的小男朋友幹什麼呢？”肖燁含笑的聲音響起，平靜的像是來到這間屋子時最初的語調。
      夏津直起身，拉住他的手：“我們去找陳慕白，然後一起去看看青唯好不好？”
      “好，我的女朋友。”肖燁在她額頭上留下滾燙的一吻。
      夏津突然就感覺到了自己心中從未體驗過的酸脹感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