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坐在寬敞空曠的接待室裏時，夏津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隻是還時不時往外瞥一眼，肖燁拉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夏津回頭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陳慕白從初中開始就接觸一些家裏的產業，在高中時就已經兼顧工作了，他高考去年結束，今年直接當上了陳氏的總裁。
      十分鍾之後，陳慕白一身西裝，嚴肅地走了進來。對著兩人皺起眉：“請問兩位有什麼事？我十五分鍾後有個還例會要開。”
      夏津嗤笑一聲，完全沒了剛剛來時的擔心，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一手搭著椅背，一手搭著桌沿迎接他：“你是有多白癡，以為我不會發現你的勾當？再說，您都晾了我們一個下午了，還這麼忙啊大總裁？”
      陳慕白見她這樣厭惡地皺了下眉：“缺錢到需要威脅我？你們家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麼？”
      夏津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對，特落魄。所以陳大總裁能把你背後的拳頭鬆開麼？這都幾十年了，緊張就在背後握拳這麼幼稚的動作竟然還沒改過來。”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半晌，陳慕白緩緩把手放下來，坐下來：“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直接說了吧。”夏津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肖燁的手。抬頭堅定地看他：“我不在意刀三，我隻想你去自首。”
      陳慕白一僵，不知道說什麼。他沒想到夏津會這麼快就知道。他又看了一眼肖燁，看來這小子也知道。
      見他沉默，夏津又說：“當年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已經連累了一個青唯，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我而犧牲什麼。”
      她直視陳慕白，沉默了一會兒，嘴角蠕動半晌終於說出了那句話：“我不想沒有哥哥。”
      偌大的接待室，寂靜無聲。
      半晌，陳慕白從震驚中緩過來，苦笑：“什麼時候學會了嘴甜了？以前可是連聲哥都沒聽見過。”
      “因為你圍著我轉。”夏津斬釘截鐵回答，臉上像是參加什麼重要會議一樣嚴肅，“但是現在你疏遠我了。我現在在不擇目的放下臉皮向你表達不舍。你都快和人同歸於盡了，刀三死了，你會被判死刑。”
      “所以陳大總裁是聽不懂話還是怎麼著？現在還不打算動身？”夏津睨著他。
      陳慕白知道她這樣吊兒郎當是在掩飾剛剛的話給她帶來的尷尬和對這場談話的緊張。一個從來對你沒有表示過半點軟弱的小妹，現在把最真摯東西剖給你看，可見她對這件事的執著。說不心疼是假的，但是——
      陳慕白開口：“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的交易記錄。所以，你也應該知道這步棋我下了多久。三天後就是我的最後一筆交易，你用什麼說服我放棄將軍的機會？生死我不在乎。”
      用什麼說服？近乎六年的步步為營，接觸最髒的人心，從前溫潤的人怎麼就變得這樣鋒利，城府深不可測？隻是為了她。夏津的手緊了緊，一時間沒有開口。
     氣氛再度沉默下來，一直沒出聲的肖燁開口：“不自首，那就和警察合作，在交易當天抓住罪犯。刀三的罪不可謂不深，會被判死。你協助警察，事後自首，刑罰期會減短不少。”
      陳慕白嗤笑：“我們說話，你插什麼嘴？”他不做沒有十全把握的事。刀三後台很硬，警局裏保不齊有人護著他。
      “我不插嘴，你難道讓我看著她難受？你看見過她為了你哭成那樣嗎？你狠得下心，我狠不下。”肖燁的聲音冰冷，尾調提高了一節。
      陳慕白沒說話。
      夏津也看了看他，肖燁很少這麼激動地質問別人。心裏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溫熱酸甜，她輕輕拍了下肖燁的手，肖燁回握地更緊。
      肖燁見他有鬆動的跡象，繼續說：“隻憑你自己對上一個常年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亡命之徒，勝算很小。按照我說的，是兩全之策。”肖燁的語調在短短幾秒內就恢複了平淡，聽不出喜怒。
      “但是——”陳慕白還想說什麼，肖燁打斷了他。
      “信是故意留下的吧。你也在猶豫。”肖燁凝視他的眼睛，篤定地說，“既然舍不得，熬不住，逞強幹什麼？更何況剛剛班長都說了，她不想讓你去。讓結果最好的合作者絕對不是你自己，而是警察。”
      陳慕白沉默下來。肖燁說了最後一句話：“你不需要孤注一擲，也能讓刀三付出代價，警察會為了抓住刀三的榮譽幫你。”
      這句話之後，等候室就沒了聲音。一片死寂。
      足足五分鍾，陳慕白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沉重：“······好，我配合。”
      肖燁明顯感到夏津的手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驟然鬆開。渾身吊兒郎當的樣子也收了起來，看向陳慕白的眼神裏有慶幸，更有釋然。
      “那周三見。這是鄒警官的名片，和警方好好溝通吧。”夏津把名片放在桌上。
      陳慕白點了點頭，收下了名片。沒有起身。
      夏津挑了挑眉：“怎麼著？陳大總裁不是還有個例會嗎？晚上六點的例、會？”
      陳慕白沉默著，半晌也不開口。
      夏津皺了皺眉，開口：“你什麼時候這麼墨跡？”
      “別扭。”肖燁中肯評價一句，幹脆利落地走出門外，出門前回頭對夏津說了一句，“班長，聊完我們回家了。”
      陳慕白遞給他一個略有敵意的眼神，這小子到底哪裏好？自家妹妹怎麼就相中了這麼一個白白淨淨，看起來柔軟無力的小白臉？
      但是肖燁直接無視了他的眼神，看完夏津點頭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陳慕白收回眼神，問夏津：“你看上他哪裏了？”
      夏津笑起來：“會賣萌撒嬌，會打人報仇，會講題做飯。夠不夠？”
      陳慕白猶豫了一下，又問：“那你當年的事也告訴他了？”
      夏津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剛說完就來找你了。怎麼著，我的老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那你怕黑怎麼辦？排斥人接觸怎麼辦？他現在不嫌棄你，以後呢？別到時候哭著來找我。”陳慕白說了一大串。
      “我全告訴他了。估計他之前多少也猜到了，但是一直都沒有戳破，等著我自己跟他說。”夏津看向陳慕白，眼中是藏不住的滿足幸福，“你當初跟我撇清關係那天，他特心疼我。晚上我犯胃疼，他陪著我。整整一個晚上，我一翻身就能聽見他哄我，給我掖被角。他見到的都是我最狼狽的一麵。但是他一定會讓欺負我的人付出代價。他不惜被打，全校丟人，也要給我出氣。他還說以後和我一起克服我的障礙。”
      “他很好。”夏津淺笑著。
      陳慕白搖了搖頭，半晌開口：“行吧。”
      “所以······”夏津戲謔地看著陳慕白，“你想說什麼？不可能隻是想問我們的事吧？讓我聽聽是什麼事不好意思在肖燁麵前說。”
      陳慕白瞬間在背後握起了拳。夏津看他這樣，噗地笑了一聲，耐心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陳慕白輕咳一聲開口：“就是、你還認不認，咳······”
      夏津見他這麼不好意思，也就放過了他，替他說完了下半句：“還認不認你這個哥哥？”
      陳慕白嚴肅地點頭。
      夏津故作為難：“哎呀，肖燁會監督我吃青菜，會拉著我過馬路，會安慰我，會幫我打架，會······啊，會好多啊。所以，你怎樣才能說服我認你這個哥哥呢？嗯？上一秒還在決心和人同歸於盡的大總裁？”
      這是記仇了。陳慕白無奈：“看你這樣我就確定了。等著我繼續和你碎碎念。”
      “別！光是肖燁一個人的碎碎念就夠了！再來一個，你還讓不讓我活了？”夏津連連擺手。
      “那個臭小子。”陳慕白笑罵。
      “嗯，不讓我吃水煮魚的臭小子。”夏津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慫慫地看向門外。
      陳慕白大笑出來，夏津怒瞪他：“笑什麼笑！”
      隻是，過一會兒，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人的笑聲夾雜在一起，仿佛回到了當年互相嘲笑滿是紅叉的試卷時的隨意親昵。
      “哥。”夏津看著他淺笑。
      “嗯。”陳慕白應了一聲。
      “去吧，小男朋友一會兒又要對你碎碎念了。”他用下巴點了點門外。
      夏津失笑：“知道！”
    陳慕白看著夏津出門的背影，這個從小一直和他一起玩耍的玩伴步伐輕快地出門，直接撲到肖燁懷裏，嘴角勾起一抹笑。
    周翎······
    盡管肖燁沒有遵守約定幫他瞞住他的交易，但是，也算是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