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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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疼得有些頭暈眼花,池子裏清澈的水慢慢變成淡紅色,他縮在浴池邊,手裏的匕首慢慢鬆脫。渙散的眼神茫然地盯著窗外的雨,好像在看什麼極吸引人的東西,雨聲拍打著窗欞,清脆悅耳。
流幹淨一身的血,下輩子不要再做媚骨族了。
他慢慢磕上眼,恍惚裏有一道白光籠罩著他,溫暖而安定。
走到一半才發現沒有帶婚戒,夜尋隻能又回來取,推開門,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腥味兒。以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常聞到這個味道。
“瓊華!”他下意識地喊著,打開臥室的門,畫室的門,都空無一人,也沒人應他。
夜尋慌了神,順著味道推開了浴室的門,滿目的紅色迎麵撲向他,一室的腥氣濃得好像永不會散去。他心神俱裂,兩條腿竟有些站立不住。隨後而來的阿英也被震驚了,他一把扶住夜尋,立刻掏出手機打120。
到底是見過腥風血雨的人,夜尋很快克製住快要衝出胸膛的恐懼和痛苦,拿著家裏的醫藥箱,將止血的藥粉往猙獰的傷口上撒著,顫抖的手笨拙地纏著紗布。鮮血滴滴答答很快浸透了紗布,他顧不上許多,扯下自己的領帶,找準位置,將領帶用力地係在葉瓊華傷口的上部,壓迫大動脈止血。
急救車很快到了,夜尋身上血跡斑斑,跟著上了車。
“老板,程家打電話了。”
“你看著處理吧。”夜尋催促著司機快些開車,不再管苦著臉的阿英。
他的心已經都碎了,哪還有精力管什麼婚禮?那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一個荒唐的結合。他的猶豫,他的利己,將葉瓊華的希望全部撕裂,如今他還能裝作無事一樣去結婚?
“對不起。”他拉著葉瓊華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巨大的恐懼籠罩著他,會失去葉瓊華的念頭如瘋長的野草,在他心裏瘋狂地攀附著他的神智,快要將他逼瘋。
“我真是混蛋。”他親著葉瓊華冰冷的臉,淚水滾燙。
他盯著亮著的急救室的燈,頹然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衣服上的血跡那麼刺眼,他看著自己手上的鮮紅,眼前又是那一池猩紅刺目的血水。如果,他沒有忘記帶婚戒,他沒有回家,那他的瓊華,是不是就會孤零零地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靜悄悄地離開?
隻要一想到這個,他就控製不住地發抖,原來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害怕葉瓊華會離開,原來葉瓊華和宋天成一樣,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對於感情都這麼追求純粹忠貞。原來他又錯了一次,他沒有守護好宋天成,也辜負了葉瓊華。
“我是個混蛋!”他把臉埋進手掌,鼻尖的腥氣還未散去,淚水濡濕了他手上已經幹涸的血跡,原本就鋒利的五感沾染了血跡,顯得他更像從地獄裏走出來的閻羅,然而他眼裏的擔憂與後怕,又讓他看起來無比脆弱。
手機不停地震動著,他無暇顧及,索性關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急救室的門。許久,他看得眼睛發痛的時候,那扇門終於打開。
夜尋忙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又忽然頓住了腳步。他看到白色床單下躺著的人,蒼白、沒有生氣,一旁護士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滿含著悲傷,他不敢聽了,怕聽到最壞的消息。
“沒事了。”醫生摘下口罩,“你壓迫了大動脈,及時止血。隻是下次別往傷者傷口上亂撒藥粉了,消炎藥粉沒用的。”
在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他緊繃得快要斷裂的神經才放鬆下來,腦子裏都是“沒事了”這三個字在循環播放,以至於他根本沒注意自己之前撒的是消炎藥。冰冷的四肢這才被腦神經重連了似的,開始慢慢有了觸感。他跟在護士身後,進了病房。
護士看了幾眼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五官太凶,讓人不敢直視。
夜尋沒有注意她,他盯著葉瓊華,用極輕的聲音問:“他什麼時候會醒?”
“失血有點多,幸虧你發現的及時,又很快采取有效的止血措施,所以他應該不會昏睡很久。等麻醉過了大概就會醒了。”護士將輸液的流速調整了一下,“這是急救按鈕,有問題的話按這裏就行了。”
她轉回身打算離開,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說,“一個小建議,給他找個心理醫生吧。”
夜尋緩緩回過頭,護士見他好像沒明白,又往他心口上補刀子:“我們急救見過割腕的,但像他這麼狠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劃了五六道口子,剛才縫合的時候,那皮肉都翻出來了。這個狠勁兒,是下了決心一定要死的。我怕他就算醒了,也還是要繼續自殺,你還是找個心理醫生給他看看比較好。”
下了決心,一定要死?夜尋看著床上安靜躺著的葉瓊華,心裏的驚懼如滔天的巨浪一般,狠狠拍了下來,將他兜頭砸得頭暈目眩,渾身發抖。
他想他快點兒醒,又怕他醒過來。
夜尋將被子壓了壓,握著葉瓊華的手,撫摸過他青白的臉,恍惚想到他第一次見到葉瓊華的時候,蒼白瘦弱,安靜地蜷縮在冰冷黑暗的籠子裏,房間裏唯一的照明來自於上方的一道窗,天光透進來,撒在少年單薄的脊背上,他瞪著圓溜溜的貓眼與自己對視,裏麵滿是警惕和防備,還夾雜著一點憎惡。他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一下就被吸引了,萬千星河都沒有這雙眼睛漂亮,山海壯闊都沒有這眼裏的情緒引人入勝。
對視的那一刻,他並沒將葉瓊華當做宋天成的替身,因為那一刻的對視,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和宋天成,決然不同。
他那時在想什麼呢?哦,對了,他在想,如果這雙眼裏的防備憎惡都消失不見,而是盛著滿滿愛意,那該是怎樣的人間美景?
“醒來吧瓊華。”夜尋將葉瓊華微微發涼的手放在唇邊親著,“我要向你認錯。”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他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坐了大半天,一步都不敢離開。他希望葉瓊華睜開眼的那一刻,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他。
“夜尋!”尖利的高跟鞋的聲音停在門外,下一秒,房門被人暴力地打開。
程霜衝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臉無措的阿英。他臉上帶著些傷,也不知程家怎麼鬧騰的。
“對不起老板。”阿英彎腰道歉,“我實在攔不住。”
夜尋回過頭看了一眼葉瓊華,衝阿英說:“你留下來看著,程小姐,我們出去談。”
程霜狠狠地剜了一眼床上的葉瓊華,又踩著高跟鞋出了門。
“你怎麼答應我的?!”程霜氣急敗壞,走廊裏人來人往,她也不好發脾氣,隻能隱忍著怒氣,但說話的時候聲調都尖了好幾個八度,像一個燒開了水的熱水壺,“我現在都成了圈子裏的笑柄了你知道嗎!”
周圍幾個路過的人不由側目,程霜暗暗翻了個白眼,從包裏拿出墨鏡和口罩戴上,又說:“結婚當天新郎連麵兒都沒露,老娘穿著幾百萬的鑽石婚紗踩著高蹺似的高跟鞋,把自己倒騰得跟個精品聖誕樹似的,你給老娘玩兒失蹤?!姓夜的你可真是有種!我已經和爸爸說好,程家現在和你們對接的所有項目全部擱置!”
如果是直接撤資倒是還好,可是如果擱置,項目組的人都還得養著,廠子也不能停,比直接撤資還消耗精力。
夜尋知道這事兒是自己不地道,但他現在整顆心都在病房裏,程霜一通白話他隻聽見最後一句,於是點頭說:“這事是我不對,改日我會親自登門向程總道歉,至於項目,如果不想合作的話,程家可以直接撤資,所有損失我來承擔。”
程霜氣得跳腳,她本以為夜尋會說些好話,隻要夜尋放軟態度,她也不介意重新挑個日子結婚,誰知道夜尋一雙眼就盯著病房的玻璃往裏看,嘴裏說的話半點兒不客氣。她真想抄起高跟鞋往他臉上捶幾下,咬著牙說:“你可想好了,你來承擔損失,夜氏就要傷筋動骨了。”
“沒關係。”夜尋終於回過頭,他難得這樣鄭重地看著程霜,把程霜都看愣了,“這個婚我沒法兒跟你結了,這事兒是我的不對,等瓊華好了,我會親自找程總賠罪。”
程霜看傻逼似的看著他:“夜尋你他媽腦子被屎殼郎吃了?就為了這麼個小情兒?公司你都要賠上?”
這一回,夜尋沒有默認葉瓊華“小情兒”的身份,他終於反駁了程霜的話:“他不是我的小情兒,他是我的愛人。”
程霜氣笑了,尖酸道:“你他媽玩兒情聖呢?搞得老娘好像是拆散有情人的西王母似的。你行,真是情真意切。”她沒再說什麼,踩著尖利的高跟鞋如履平地地扭著纖腰坐電梯下去了。
夜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和程霜沒有感情,這個婚約更像是一紙合約,現在他先違反了合約,程家肯定暴跳如雷,夜氏雖然資金雄厚,但也架不住幾十億幾百億的撤資。但他現在沒精力去想這些了。
作者閑話:
昨天有事咕咕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