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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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被子裏的人緊緊咬著牙,“我喜歡你……”少年啜泣著,“原來我喜歡你。”
喃喃自語的聲音支離破碎,幾不可聞。但夜尋還是清楚地聽到了。他看著少年舒展在自己麵前的腰身,謹記他在床上忌諱的少年不敢發出聲音,低低地嗚咽著,像被丟棄在路邊的小貓。
他將人翻轉過來,天成皺著眉用手捂住嘴,眼角的淚水不停地滾落,在枕間暈出一朵朵花。
“哭什麼?”夜尋俯身吻著他的眼角,舌尖輕輕掃過,有些鹹,有些苦。
這就是眼淚的味道。
天成哽咽著,感覺整個人要被撕裂成兩半。一半隨著夜尋而心動,一半又被那鮮紅的口紅刺得心痛無比。
“叫出聲吧。”夜尋堵住了他的嘴,“天成的聲音很好聽。”
天成睜大了眼,摟在夜尋腰上的手慢慢收緊。
他忽然有種錯覺,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才算真正的把自己交給夜尋。一年前的第一次,隻是一個任務,一個為了活著而不得不付出的交換,可現在不是,這一次是他真正想要了解夜尋,想把自己全盤交付給這個男人,想要兩個人深深地、緊緊地連在一起。
水乳交融。多美妙的一個詞啊。
太熱情的後果就是他腰酸背痛直到下午才能爬起來。Alva正在一樓享受下午茶,見他扶著腰下來,眉毛挑了挑,嘴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goodtime~~”Alva伸了個懶腰,“看你紅光滿麵,想明白了?”
天成挪去廚房給自己弄了點吃的,Alva一直跟在他身後轉悠,不停打聽昨晚有什麼進展,順便在心裏誇自己偷偷在夜尋衣服上噴的香水,和印下的口紅可真是太厲害了。
天成的臉已經滾燙,對著Alva閃著星星的綠眼睛想了許久,才點頭。
“啊!!!!!!”Alva雙手捧著自己的心髒處,毫無形象地尖叫,“恭喜你天成!你終於弄明白自己的心了!”
那有什麼用啊?天成歎氣:“老板怎麼可能喜歡我啊?”
“你告白了?”
也不算吧,床上哼唧了幾句,可是要說不是告白,夜尋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算吧……”
“夜呢?他怎麼說?”Alva激動不已,拉著天成歡呼雀躍,好像被告白的人是他。
“他……他說我聲音好聽……”
Alva愣了一下:“什麼?”
天成把夜尋的原話複述了一遍,盤子裏的沙拉已經吃完,他擺弄著叉子,有些開心。
Alva打了他一下:“你開心什麼啊?人家都沒回應你!”
天成眯起眼:“他也沒有拒絕我呀,而且,他會親我,會讓我睡他的床,進他的臥室,現在,還允許我自由的出聲了!”
Alva看他欣喜的樣子,一瞬間心髒疼了一下。少年天真的笑意滿帶希冀,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長睫撲閃好似振翅的蝶。
“天成,你之前……是不是很辛苦啊?”要多苦的日子,才會讓你嚐到一點甜頭就這麼開心滿足?
天成對上Alva直白的眼神,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關心起自己的過去,但他不想將幕後隱藏的黑暗說給別人聽。現在他隻需要乖乖聽話,做好夜尋的寵物就好。記憶裏灰暗無望的日子已經不會再來了,他隻想不再回憶起那些噩夢。
“天成,你真的把我當朋友的話,可以放心傾訴給我聽的。”Alva拉住他的手,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這不是一個健全的人格,Alva早就發現了天成心裏的怪異。但他不是心理醫生,即使他在天成身上發現了很多違和的地方,他也沒法準確地描述出來。但今天他總算有些明白,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麼了。
“天成,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對等的,你明白嗎?”Alva思索了好久,才找到合適的中文,“就像你和夜之間,你們都是人,並不是服從關係。你應該被他尊重、照顧、理解,而不是一味地服從他。”
天成皺眉,試圖去理解Alva話裏的意思,這和月白教他的完全相反。
“你喜歡畫畫,他應該尊重你的愛好,而不是強迫你去學習鋼琴,以此來換取學習繪畫的機會。你本來就自由地擁有學習繪畫的權利,不用得到他的首肯。”Alva此刻特別後悔自己沒學好中文,“你有對他說”不”的權利,明白嗎?”
自由,平等。這是天成從書裏看到的詞。他當時一知半解,現在仍是。
“我不能對他說不,下場會很慘。”天成搖頭,事實上,在籠子裏的時候,他曾說過很多次,沒什麼好果子吃。後來有一個和他關在一起的女孩兒說,隻要乖乖服從,就會好過很多。
他怕疼,怕黑,怕餓,怕很多很多事,於是他聽了女孩兒的話,不再說“不”。直到今天,他還記得這句話。這是他存活至今的保命符,是他安穩活著的至理名言。
“天哪……”Alva低下頭,一直閃著光的眼睛如同暗淡星辰,“我必須找夜好好談談。”
天成茫然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腦子裏一團漿糊。呆坐在沙發上許久,樓上突然傳來巨大的關門聲,不多時Alva就哭著跑下了樓。天成下了一跳,忙抽了紙巾給他。
“怎麼啦?”
Alva深吸了幾口氣,扯出一個很喪的笑臉:“那個王八蛋!天成,你不許喜歡他了,知道嗎?這人就是個神經病!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我肯定忍不住朝他臉上潑紅酒!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Alva抱著他貼了貼他的臉頰,便匆匆收拾東西離開了小島。
天成送走了Alva,Alva不願意告訴他他和夜尋在樓上到底談了什麼,隻是叮囑他趕緊忘了這個王八蛋。回到別墅,天成想了想,還是去廚房衝了一杯熱牛奶,端上了樓。
夜尋不在書房,也不在臥室,琴房裏隱約有些聲音傳來,天成便悄悄推開了琴房的門。
男人正端坐在鋼琴前彈奏著那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樂,挺拔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裏,竟有些寂寞寥落。溫和的落霞染紅了琴房,如情人低語的樂曲,攪動著天成的心。
聽到關門聲,夜尋停下彈奏,恍惚間,天成似乎聽到一聲歎息,和琴聲一起消散在空氣裏,悲傷又溫柔。
“明天,你陪我去參加一個晚宴。”
天成點頭,但又有些害怕。他一直怕人多的地方,巨大的不安全感會讓他在人群中呼吸困難,四肢發抖。但這是夜尋的要求,他不能拒絕。
“害怕?”
天成笑了一下,非常勉強。
“沒事,跟著我就好。”夜尋握住他已經冰冷的手,“你要習慣。以後我會常帶你出去。”
天成眨眨眼:“好。”
他想問夜尋和Alva為什麼爭吵,可夜尋沒有給他機會,交代完之後便離開了。牛奶已經冷了,天成喝了一口,香甜可口。
半夜裏,天成做了噩夢。夢裏他拖著高燒的身體,穿梭在黑夜中的巷子裏,同陰溝裏的老鼠搶奪垃圾堆裏能果腹的食物。地上香甜鬆軟的麵包已經沾了泥巴,可仍然勾引著天成的味覺。他警覺地環顧四周,陷在黑暗裏的雙腳終於試探著邁了出來,細弱的手慢慢伸向那塊麵包。然而下一秒,一張網便撒了下來,將他緊緊地束縛起來。
“不!不!放開我!”天成嘶吼,瘦弱的身體奮力掙紮。
四麵八方湧現出了一群人,捆住他的網變成了冰冷的鐵籠,安定劑打入身體,那樣冰冷刺骨。
“不要!不要!”天成抗拒著尖利的針頭,從密密實實的黑暗裏醒過來。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床,黑暗中被東西絆倒在地。他尖叫起來,奮力地想要掙脫困住他雙腳的東西。
“砰!”什麼東西被他扯倒在地。腳上的束縛感消失了,天成摸索著牆,終於打開了燈。
刺目的白光下,床單踩在腳下,另一端帶倒了椅子。他用力擦著臉上的淚水,渾身抖得站不穩。
原來噩夢還在,從未消失。
房門被人打開,夜尋赤著腳衣衫淩亂地出現。天成嗚咽一聲,像看見救命稻草似的撲進他懷裏。溫暖的胸膛那麼堅實可靠,將臉埋在裏麵,仿佛天大的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夜尋閉了閉眼,悠悠吐了一口氣,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也在發抖,隻顧著抱著少年,將人帶進自己的臥室。
膝蓋和手肘都磕破了皮,天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夜尋。他正拿著棉簽和消毒水給自己處理傷口,淡漠的臉上毫無表情。但天成還記得,夜尋不喜歡有瑕疵的東西。他心裏忐忑,小聲道:“對不起。”
夜尋沒有理他,將創口貼貼在傷口處,起身去關燈,然而手剛碰到開關,像想起什麼似的,將門口的地燈打開。天成縮進被子裏,嘴角控製不住地上揚。他覺得不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