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箴揍了幾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遞給領班一張名片，溫聲說：“這位客人的餐費，還有他，”指了指顧謙儀，“造成的損失，以及剛才我打碎的餐具，你列好詳細單據發給我，到時候一起結算。”說完也不理會呆若木雞的領班，拖著顧謙儀大步離開了。
    顧謙儀被他拖著塞進車裏，身上的菜汁弄髒了內飾和座椅，他卻毫不在意，隻是繃著臉開車。顧謙儀有些尷尬，努力用衛生紙清理自己。
    “那個……放我下車吧。”
    許箴抿著嘴，一雙眼裏滿是冷意。顧謙儀憋屈，他這個受害者還沒說什麼，這位爺還擺起譜來了，真是笑話。
    “讓我下去！”顧謙儀瞪他，“你不管你老婆了？你兒子呢？”
    許箴無視顧謙儀的話，一路飛馳到了他家。拽人進門，關門上鎖，把人壓到門上，許箴也不管他滿頭滿臉油膩膩的菜汁，就捏著顧謙儀的下巴吻了上去。
    不同以往蝴蝶落花般的輕吻，這個吻充滿了許箴強大的占有欲。攻城掠地，勇往直前，霸道又專注。顧謙儀被驚了一下，羞惱極了。算什麼啊？簡直莫名其妙！顧謙儀推了幾次，卻推不開他。許箴一手禁錮著他的雙手，一手把控著他的後腦勺，吻得越發用力。顧謙儀掙紮間竟有些缺氧，鼻息都重了。
    他被許箴和門夾在中間，唇舌都被對方掌控，根本無路可逃。就在他感覺自己要被憋死的時候，許箴終於放開了他。
    “是前妻。”許箴緊緊抱著他，喘著氣。
    “什麼？”顧謙儀也大口喘息。
    “她不是我老婆了。”許箴捏著他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我已經恢複單身了。”
    顧謙儀真正地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感覺像被雷劈了”，他直愣愣地看著許箴，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開心嗎？也沒有，如果許箴是因為他而放棄了家庭，那他這個罪魁禍首顯然沒什麼好開心的。不開心嗎？也不是，人都是自私的，許箴能因為他做到這一步，他還是挺開心的。
    就是這樣矛盾又糾結的心情，顧謙儀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他看著許箴，對方的眼神裏除了專注真摯，看不出任何一絲玩笑的意味。
    “什……什麼時候的事？”
    “等下和你細說。”許箴又皺眉，“先收拾收拾你。”
    “收拾我？”
    許箴給他臉上的傷口做了清創，用紗布包紮起來，然後熟練地扒了顧謙儀髒兮兮的衣服，推他去浴室洗澡。顧謙儀洗幹淨自己，出來看到門口的垃圾桶裏躺著他可憐的工作服，很是心疼。
    許箴切了果盤，坐沙發上吃著，看顧謙儀穿著自己的衣服晃著腿出來，眼睛一下就直了。把人拽過來，接過毛巾幫他擦頭發。
    “會留疤嗎？”顧謙儀摸著眼角的紗布。
    許箴翻白眼：“你是傻子嗎？看見他拿東西砸過來不知道躲嗎？”
    “不能躲，躲了他會更生氣，更生氣就更麻煩。”顧謙儀搖頭。他是第一天在飯店做事沒錯，但他之前在超市，在遊樂園，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他深知有些情況下，不躲不閃，才能更快地解決問題。
    許箴啞然，手上力道不輕不重，不疾不徐，他在校時也和學中醫的室友偷師過幾招，擦幹了頭發用指腹慢慢揉著顧謙儀的穴位，幫他放放鬆。
    “中午遇到你之前，我和她去領了離婚證。”
    顧謙儀看著躺在他麵前暗紅色的小本本，燙銀的“離婚證”三個打字，裏麵許箴，秦娟，一個剛戳。喉嚨被掐住似的，梗著脖子僵了半晌，才訥訥地說：“這麼快……”
    他隻以為許箴一上午就辦好了，卻不知道許箴同他分開以後就開始著手準備離婚的事情。開始時，秦娟自然不肯的，她用小諾，用家庭，用眼淚，用輿論。她苦苦哀求，和許箴說起當年的一念之差，為七年前的那一晚道歉。許箴想，本來無欲無求的日子，他都已經接受了，沒什麼特別追求的東西，擁有一個看的過去的婚姻，對他這個深櫃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但命運這種東西，生來就是折騰凡人的，他遇見顧謙儀以後就知道，自己被折騰了。他看到顧謙儀強撐著的眼神，聽到小陶說著他模糊的過往，目睹了他生活的不堪，甚至參與了他那慘不忍睹的家庭，他就沒法坐視不理了。
    這小孩兒從出生就站在泥澇裏，隨著時間推移，他越長越大，也隻會越陷越深。單靠他細瘦的身板怎麼能自保？沒有人去拉他一把，他會是什麼下場呢？許箴想不出來，也不敢想。他不知道在潘桂英出現的時候，如果顧謙儀不認識自己，他會怎麼自救，許箴設想了無數個他能自救的方法，結果無一例外都是血淋淋的。
    他拋妻棄子，不顧一切，莽撞衝動，隻為了眼前這一刻。
    “讓我照顧你吧。”許箴半蹲下身，抬起頭直直看進顧謙儀的眼睛裏。
    顧謙儀捏著毛巾，濕漉漉的手感，像他濕漉漉的心。明明應該歡天喜地迫不及待的反握住許箴拉他的手，可他硬是壓下這股衝動，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抽了回來。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顧謙儀說得很慢，字字句句清晰明了，力圖讓許箴聽得明明白白，他笑了笑，然後打開手機，點出一個備忘錄，“先看看吧。”
    許箴皺著眉，接過手機一點點往下翻看，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顧謙儀看到他變幻莫測的表情，唇角勾起笑，似嘲諷似苦澀，然後斜斜地靠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等著許箴。
    那裏記著他每次約炮的時間，地點，姓名，職業。林林總總，竟也有十來個。
    他看著許箴有些痛苦地放下手機，眉頭緊皺，便涼涼地笑開：“你以為我是小白兔？不諳世事，勤勞勇敢，堅韌不拔，溫和純良？”他坐直了身體，一字一句，“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和你的照顧。”

    作者閑話：

    大家懂不懂顧謙儀在糾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