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遊打了個噴嚏，埋在胳膊肘裏。
    連暉回過頭，笑著說：“路哥，誰想你了？”
    路遊揉揉鼻子，把餐盤放在餐台上取著自己想吃的菜，心想不會是苗苗在家念叨他吧，又或者是大黃惹禍了正在挨罵。整個京平，能念叨他的人還有一個，就是顧莧玉。
    “想什麼呢？真的在想誰想你？”連暉看他半天不說話，突然來了精神。“女朋友？”“我這種京漂哪裏有錢交女朋友。”路遊夾起一個饅頭放在連暉的餐盤裏，繞過他直接去找桌子吃飯了。
    “路哥開玩笑了吧，咱這張臉還沒有個千八百小姑娘喜歡的？”
    他這句話正巧被路過的柯雪琪聽到了，她冷哼了一聲，語氣不是很和善。嚇得連暉閉緊嘴巴，尷尬的朝柯雪琪笑笑，灰溜溜的去追路遊了。
    ***
    “路遊？”鄭聞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哪兩個字？”
    彭澤為他添上水，自己也斟滿一杯，有些疑惑的問：“問哪兩個字幹嘛，你還認識同名同姓的？”
    路遊……鄭聞沾著茶水，在木桌上寫出那兩個字，問彭澤：“是這兩個字？”
    彭澤探過頭看了看，點頭道：“沒錯。”說完又看向鄭聞，發現他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有些問題。“怎麼了？難不成你還真認識？”
    哪隻是認識……鄭聞咬了咬下嘴唇。他拿起茶杯一口喝完，放下時發出響亮的碰撞聲。鄭聞擦了下嘴，心裏想著自己當初看到檔案就該猜到他是原時管處的組長，不然何必驚動顧莧玉親自下命令。
    “他為什麼會在時管處？”
    彭澤問：“你們監察組審核的時候都沒發現問題？”
    鄭聞回道：“你不知道？他的檔案直接越過審核送到你手裏。”
    彭澤摸摸下巴，點著頭：“怪不得。他那個檔案連履曆都沒有詳細說明，我還想你們是怎麼審核的。集合當天他還遲到了，我才從小白那裏知道是顧處特別吩咐進組的。”
    顧莧玉……鄭聞垂下眼睫，忽然又抬眼看著對麵的彭澤問：“新隊員安排在82麼？”
    彭澤看著鄭聞的眼睛，仿佛有株萌芽從冰殼破冰而出。那細微的變化讓彭澤吃驚，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的緣由，但還是禁不住問：“你真的認識他？怎麼認識的？不會這麼巧吧？”
    鄭聞撐著桌子猛地站起來，從椅背上拿起大衣搭在手臂上，說：“我回處裏，先結賬了，你慢慢吃。”
    “啊？你等等，他們又跑不了，著什麼急！”
    鄭聞頭也不回的走了，看樣子確實挺急的。彭澤思來想去，突然想起鄭聞之前受顧莧玉委派出了幾天外勤。
    “難不成是那個時候？”他邊想著邊拿起筷子，這才發現一桌子的菜根本沒動幾口。“靠，這麼多。”
    ***
    鄭聞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給出大白樓的地址後，就緊張的握著手端坐在後排座椅上。
    窗外斑斕的霓虹從他臉上閃過，無法吸引他急切又灼熱的目光。
    那一日後，他以為路遊從他的世界裏就此消失了。沒想到兜兜轉轉的，竟然回到那個讓他倆相遇的起點。
    沒想到你跟時管處竟有如此淵源……路遊，我又遇見你了。
    車輪碾過城市的喧囂，載著一顆急切的心，奔向那個目的地。
    ***
    “路哥，我們回去打牌，一起嗎？”祁揚在路遊身後問道。
    路遊轉過身，笑了一下說：“不了，你們玩吧，我在這看會兒夜景。”
    “哦，好。”
    不得不說，這裏算是京平市一個觀看夜景的絕妙之地。對麵寫字樓頂樓的觀光平台還要賣門票呢。
    路遊伸出手，用兩隻手框住一片區域來回擺動，隨便入鏡都是幅流光閃動的夜景。
    可惜所在之處是機密場所，任何帶地標位置的拍照工具都不能用。隻能用眼睛當取景器，大腦當儲存卡，將這夜景烙進腦海裏。
    下次問問顧處，自己拍照留念可不可以。路遊眯著一隻眼來回的擺動。
    夜色容易讓人沉浸其中。有的人喜歡這紙醉金迷的霓虹，有的人愛這城市中五彩斑斕的心動。
    路遊屬於後者。
    從高處俯瞰，有種觀賞畫中景的感覺。馬路上移動的暖黃色燈光，都是一個焦急歸家的心；周圍高層裏晃動的人影，是白領們忙碌的急切。
    城市在運動，也在成長。新城區越長越高，像個急不可耐的孩子；老城區守在金川河邊，喝著蓋碗茶，看著他的突飛猛進。
    路遊想起了“章魚”章旭堯，一個老城區長大的孩子，打小帶著弟弟橫行在胡同裏。路遊去他們家拍照，院門口堆滿了劈柴跟蜂窩煤。因為環保與安全要求，城區街道早就給平房通了暖氣。這些當年搶手的物件竟成了無用的擺設。
    他們那房子是前朝物件，門口還貼著文物局的歸檔牌子。院子裏有一棵海棠樹，聽聞有小百年的歲數。路遊就是為了它去的。
    他還能記得那樹開花時的繁茂。一陣風吹過，粉色的花瓣洋洋灑灑，落在這樸素無華的平民小院裏，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美景。
    夏天沒任務的時候，他們小組還在他家的平台上吃過燒烤。從一馬平川的房簷屋頂望去，遠處是嶙峋矗立的鋼鐵森林，別有一番古今穿越的感覺。
    想著，路遊嘴角啜上了笑意。他轉頭看向閃爍著暖黃燈光如鋪滿星光的老城區，尋找著記憶裏的位置。不知道今年，依舊海棠花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美色往往容易消磨時間，更容易引發遐想。再度回過神時，路遊看到窗上倒映著一個人影。
    那人的臉龐倒映在窗上，有些模糊，卻勾勒出輪廓。是路遊曾經摩挲在手掌中，無比熟悉的線條。他心裏一驚，猛地回過頭。
    鄭聞進大樓的時候走的很快，腳底生風，大衣被氣流帶動，像他的心跳，鼓噪著。他先去休息區問了路遊的房間，忐忑又躊躇的在他房門前徘徊著，反複三思後，剛要準備敲門。
    “找路哥？”
    鄭聞準備敲門的手一滯，循聲看過去，正見著一個滿臉貼著紙條的男人從不遠的房間出來，是曹振飛。
    “他……在麼？”
    曹振飛趿拉著拖鞋走到路遊門前，試著敲了敲門，等了三秒沒有回應他又轉動了一下門把手推了推。這才撩起滿臉的紙條看著鄭聞，問了個關鍵問題：“您哪位？”
    鄭聞不好跟新隊員解釋自己的身份，隨便編了一個培訓組的監考官。
    聽到監考官三個字，曹振飛頓時站直了身子，繼續撩著臉上的紙條說：“報告監考官同誌，路哥應該還在餐廳！”
    站在滿片輝煌燈光中的背影，莫名也讓鄭聞有了拍下來的想法。他還是他，不過剪了頭發，漂亮的五官顯露在外麵，少了之前的柔美多了份颯爽。
    他似乎在發呆。鄭聞忍耐著撲上去抱住他的衝動，急切又緩慢的走到他身後，每邁出一步都伴隨著自己猛烈的心跳。
    直到他轉過頭，與自己對視。
    時間或許會靜止，也或許隻出現在電影鏡頭裏。
    路遊握緊指尖發涼的手，嘴角帶著笑意的喊了一聲：“鄭……組長。”
    這個稱呼讓鄭聞心頭莫名抽痛。他是都知道了……
    路遊看他不說話，朝他走過去。想著有些話，說明白比較好。他站在鄭聞身側，抄著兜，把自己冰涼的手掩藏起來。“想必你也是軍人出身，畢竟軍令不可違，我理解你。之前在南島發生的事，你就當成個普通的任務，結束就結束了，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路遊的手揪緊了褲子的布料，微微發抖。“顧處說了，以後是同事，別弄得尷尬，這不是她想看到的。畢竟，你也是算完成任務了。”說完，路遊瞥了他一眼，慌亂的沒看清，低頭就要走。
    “大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