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路老師房間坐坐嗎？”
    鄭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或許是因為那胖子。路遊轉頭看他時，像春天裏沁著晶瑩露水的嫩葉，展露著青澀與濕潤。讓他一瞬間覺得他之前展露出來的遊刃有餘都是一種偽裝，隻要揭開那層偽裝，內裏是含苞待放的初生。
    準確一點說，他是活在狼群裏的一隻家犬，隻要有人真心對他，他可以掏心挖肺的對那人好。
    路遊想，自己喝的明明是蘇打水，為什麼會有醉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他期待的那種相遇吧。
    回來的一路上倆人都沒怎麼說話，路遊局促的避開任何與鄭聞的目光接觸，低著頭悶悶的走在前麵。直到他站在門前拿出房卡，後背感覺有人壓了過來，帶著一股麥芽氣息。
    鄭聞比路遊高出半個頭，一手撐在門口靠過去，像是壁咚。
    路遊心裏一怔，門鎖閃爍著綠燈表示已開，他卻忘記推門。
    “門開了。”鄭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讓路遊更是渾身一顫，有種人要從後邊親吻他的耳朵。
    “哦……”路遊抬手一握門把手，卻摸到了別人的手。他更是一驚，猛地轉過頭，氣息貼著那人的臉滑過。嘴唇與臉頰，近的隻有一兩厘米。
    “你摸到的是我的手。”鄭聞的手向下一壓，打開門。
    “對不起。”路遊猛地收回手，腳下也不自覺得倒退小半步，這下卻撞進鄭聞懷裏。他的臉騰地又紅了。
    門緩緩的在眼前打開，玄關的燈亮了起來。
    房間就在眼前，路遊還是慫了。以前那些人套路他的時候，他表現的像個氣死人的直男，連跟他回房間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噎死了。鄭聞已經算是意外了，因為顏控的路老師吃他的顏。可還是出於好心，提醒他。
    “你還是回去吧。”
    “怎麼？”
    “太晚了。況且跟我獨處一室，不太好。”路遊如實的說。確實不太好，對方知道他的取向，也知道他是名人，跟自己攪在一起，沒好處的。
    鄭聞很大方的從路遊身邊擠過去，從他手裏拿過房卡插進卡槽裏。房間頓時明亮，一種暖暖的光。鄭聞攤開手說：“沒什麼不好。路老師對攝影係學生都有求必應，對我一個攝影愛好者，應該不能殘忍拒絕吧。”
    “你……”看著挺一本正經，怎麼這麼無賴。
    鄭聞看到沙發上的三腳架跟相機，指著它們說：“我能看一下相機嗎？”
    都進來了，不就是看照片的。路遊在門口把拖鞋換上，隨手摘了眼鏡放在鞋櫃上。“看吧。你要喝點什麼？”他轉身進了廚房，打開冰箱。
    “水就行，謝謝。”相機還裝著很重的長焦鏡頭跟外接電池，拿起來像個5kg的啞鈴。鄭聞坐到沙發上，打開開關，翻看起裏麵的照片。
    路遊的照片很有靈性，也有故事性。像一場無聲的電影，默默的記錄下屬於今天的甜蜜瞬間。主角們互相望向對方時的眼神，台下觀眾們翹起的嘴角，都是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細膩，溫柔，審視，是旁觀者，也是記錄者。將觀者帶入這場盛宴，隨著他的步調觀看全場。
    “給。”路遊拿著兩個杯子，一杯放到鄭聞前麵的茶幾上，自己則坐到他的對麵靠在沙發裏。他端著水杯，眼神若有若無的瞥著對方。
    才華是最容易打動人的。前麵鄭聞還覺得他像個遊離在花叢中的花蝴蝶，現在覺得是花在拚命招惹花蝴蝶。有幾張不論構圖還是故事性，都深深打動著他，讓他不自覺得發出讚歎聲。
    路遊接受過太多讚美，可在夜深人靜隻有兩個人在的房間內，被讚美突然讓人害羞起來。他縮進沙發裏，支著腿，露出雪白纖細的腳踝。眼睛像小鹿一樣忽閃著，綴著耀眼的光斑。
    “路老師！”鄭聞突然支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猛地被他眼睛裏的光戳到了胸口。他的話在喉頭裏梗了一下，才接著出口：“那個，您工作完了，是不是就……得走了？”
    因為還有工作，他們訂了後天下午的飛機。不想在這樣撩人的夜晚，開口就是離別的話。路遊握著玻璃杯，微微歪了一下頭，問：“你不也是來出差的？我後天下午的飛機，回京平。”
    “後天……那你明天，不對。”現在已經是淩晨了。“那你今天白天有空嗎？路老師接私人訂單嗎？”
    這好像戳到了路遊的點。他挪了下身子，直起腰，盤著腿看著他。眼睛一笑彎了起來，加上眼角下的淚痣，招人的很。張嘴卻是市儈的調調：“一套片子3888，妝造自理，外景拍攝四小時，底片全送，精修20張，送寫真冊子跟20寸海報。接受銀行卡、微信、支付寶付款。看帥哥你長得帥，造型我可以給出搭配建議，並且算你折扣。要不要現在簽單約時間啊？”
    就他剛才說這一串話時的表情，鄭聞敢肯定他有不少客人。誰能不接受這麼一個漂亮的人的忽悠呢。
    “3888獨占你四個小時，很合算了。”
    路遊的臉又紅了，他一窩脖子避開他的目光，兩隻光腳丫疊在一起，腳趾絞呀絞的。“想、想什麼呢，哪有攝影師不帶助理的。說的我像搞特殊服務的……”
    鄭聞輕放下手中的相機，站起來繞過茶幾走向路遊。路遊沒來由的緊張著，害羞的眼睛閃躲，直到那個人輕拉起他的手，忽然單膝跪地垂頭輕吻了他的手背一下。他驚得水杯翻倒，身子都跟著往後瑟縮，沒喝完的水灑在T恤上，漸漸泛起皮膚的顏色。
    他慌張的去夠掉下沙發的杯子，卻撞上了對方真摯的眼神，離得那麼近，仿佛下一秒就會發生什麼。
    “希望我對路老師，是特殊的。”鄭聞的嗓子沉沉的，帶著磁性。
    路遊覺得要被他琥珀色的眼眸封印了，像遠古時困在琥珀裏的甲蟲，裹起來，萬年不化。
    鄭聞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在兩指夾著晃了晃。臉頰的酒窩深深的凹下去，他說：“讓我先把錢交了，把你定下來。支付寶可以嗎？”
    路遊的臉頰在燒，帶著眼尾都紅了，像上了一層姑娘家的腮紅，楚楚可憐。他還在極力的裝著自己的角色，一個為顧客著想的攝影工作室老板。“可、可以隻付一半訂金……剩下的……”
    鄭聞看著他，忽然說：“你的眼睛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