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遊不敢喝酒，吃藥已經是極限了，他怕再染上酗酒的毛病。他點了一杯檸檬蘇打水，腿一支坐到高腳椅上，與鄭聞保持著一臂的距離。
    他不知道對方屬性，怕表現的過於熱情嚇到人家。又覺得自己這麼積極答應陌生人的邀約，像個極力叫春的貓，不像他了。
    “那個……今天抱歉啊，我的小助理總是毛毛躁躁的。”路遊握著玻璃杯，修長潔白的手指摩挲著杯壁。
    “該道歉的是我。”鄭聞說。“我跟你的助理解釋過，我馬虎的下錯樓，不然……我可能不會遇到你。”
    這句話輕的像片羽毛，卻一樣可以在水麵蕩起波瀾。路遊喉頭滾了一下，有些錯愕的看著他，卻撞上那深邃的琥珀色眼瞳，又急忙轉過頭。這樣的套路他遇到很多回，早該習以為常了。可偏偏眼前這個男人這麼說，他卻不可抗拒的想掉進他的套路裏。
    “你認識我？”
    “你的小助理讓我認識的你。他讓我去微博搜關於你的事。”鄭聞如實的說。
    雖然會心跳加快，可依然像飛蛾撲火般的把目光落在鄭聞身上。路遊嘴角有一絲淺笑，眼角下垂，配上那顆點睛之筆般的淚痣，在昏暗的燈光下媚眼如絲充滿著誘惑。“網上有很多關於我的事，你看到什麼了？”
    “你拍的照片，很美。”鄭聞被這樣的路遊看著，莫名的喉嚨發緊。不知是冰啤酒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麼，手指也有些發涼。“風景，人物，手機的，相機的，都很好看。”
    “還有呢？”
    “沒了。”
    路遊似乎有些失望，他在微博上口碑這麼好的？那些黑料都是從哪裏來的……難不成誰家藝人做公關的時候把他的黑料一起刪掉了？那些黑料多半是編的，可有一項是真的，所以他想知道對麵這個男人有沒有注意到。
    看出他的一絲失落，鄭聞把剛才堵在嘴邊的話再度抖出來。“想起來了，網上還說你……”
    話沒說完，一個濃妝豔抹的男人朝路遊走了過來。為什麼說濃妝豔抹，他的香水味隔5米就頂到路遊了。“路老師！好巧啊！剛才覺得像你，看了好一陣才敢認。”
    路遊象征性的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都是，你誰啊！
    “我啊！《ALLE》的Kevin啊。”
    “哦，Kevin。抱歉，我跟朋友一起，下次聊。”路遊要跟他握手告別。
    對方卻像是吻手禮一般的捏住他的指頭，在手裏摩挲了幾下才離手，仿佛一種暗示。然後才戀戀不舍的鬆開他的手，朝鄭聞禮貌的笑了一下才走開。
    這些動作看在鄭聞眼裏，像是針紮的一樣。
    路遊雖然還是笑臉，可明顯額角的青筋鼓出來了。他喝了一口蘇打水來穩定情緒，轉過頭調轉情緒，脈脈的看著鄭聞。“你繼續。”
    在鄭聞這裏，他感覺路遊似乎特別享受這樣的追捧。“路老師可真受歡迎。”
    路遊搖搖頭。“今天的時間不太好，太多同……”
    他話沒說完，一個打扮精致的男生朝他走過來，手裏拿著手機，有些羞赧的說：“路老師，我很喜歡您在《風景與攝影》裏拍的照片，我能跟您合張影嗎？”
    路遊看他的樣子，還以為是來混眼熟的，沒想到是做過功課的。“你喜歡攝影？”
    “我大學學的是攝影專業，《風景與攝影》雜誌我每期都買。”得到路遊的首肯，男生有些興奮，拿著手機湊到路遊身邊擺著剪刀手。“再來一張路老師。”
    “好。”
    男生開始貼的很近，一隻手甚至摟在了路遊的腰上，路遊仿佛沒有知覺，就這樣靠著他拍了幾張照。“路老師我能不能請您喝一杯？”男生謹慎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抱歉，我跟朋友一起的。”路遊突然伸手握住了鄭聞的手臂，上身像無骨的蛇一般棲身過去，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男生應該紅了臉，錯愕的看了看鄭聞，道聲打攪轉頭就走。
    路遊的手還搭在鄭聞的手臂上，他的手白皙幹淨，手指微涼掌心卻熱的燙人。冰山遇到太陽，似乎會融化。
    “抱歉。”路遊收回手，他們倆的距離又回到了剛才。“不顯得咱們倆親密一點，他們會沒完沒了。”
    “似乎是我選錯地方了。”鄭聞仍覺得被他觸碰過的皮膚還熱的發脹。“本想著叫路老師來輕鬆一下，反而給您招惹這麼多事。”
    “叫我路遊就行。”路遊朝他伸出手。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的陸遊？”鄭聞伸出手，“那有點巧了，咱倆可能是一個朝代的。”
    他的掌心果然很熱，看著細膩白淨，依舊留著無法磨滅的痕跡。
    “怎麼說？”路遊眉眼一挑，魅人的要命。
    “我是以資政殿大學士出任四川宣撫使的鄭聞。”
    “哈哈哈。”路遊抽回手，笑著拍了拍鄭聞的肩膀。“不錯的自我介紹，百度的？”
    “上學的時候都會查一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偉人吧。”被拍那幾下，突然有種在隊伍裏被班長表揚的感覺，冰川都被拍碎了。可轉瞬間，鄭聞又開始後悔自己準備的這套詞。
    路遊撐著臉，含笑看著他。“這麼一說，咱倆還挺有緣。”
    鄭聞確定他是被玉姐套路了。他抓起啤酒瓶，仰頭灌了幾口酒，冰涼的液體想將冰川再度凝固。他本來就是帶著目的來的，或許可以借機會再深入了解一下，不，是證實一下他會不會像網上說的那樣。
    “說不準，就是命中注定呢。”鄭聞向他傾了傾身。
    路遊沒想到他會突然壓近距離，身子繃直的向後靠，連眼睛都瞪大了。像是夜行覓食的齧齒類動物，突然遇到捕食者。
    “路老師！”從後麵來的手給與了他依托，路遊救贖似的轉過頭看向來人。“難得看路老師有心情到酒吧來。”是宴會結束後，還力邀他去參加酒席的同行跟另一個人。大概是吃完飯來酒吧放鬆放鬆的。“飯不吃，跟咱們喝喝酒聊聊天怎麼樣？”
    他們的語氣很不客氣，剛才路遊拂了他的麵子，想現在找回來似的。
    路遊拒絕過你一次，就有無數次，他算那顆蔥。他腳尖夠地下了椅子，攤手說：“抱歉，你們來晚了，我就是來跟朋友聊聊天的，現在我們都累了，要回去休息。”說完，他轉頭看著鄭聞，“是吧，鄭先生。”
    鄭聞也站起來，縮短了與路遊的距離，貼的很近。
    他倆的身高都不矮，又背著光，瞬間給同行造成無法言喻的壓迫感，讓他不自覺得後腿半步。“行……行吧，那您多注意休息。”
    路遊抿嘴一笑，轉頭敲了敲吧台，對酒保說：“這兩位先生的賬，記到0536。”
    “好的路先生。”
    路遊推了一下自己的金絲邊眼鏡，大步朝外邊走去。鄭聞跟在他身後，臉頰的酒窩凹陷。
    酒吧在一曲播完一曲接上之際的靜音期，他聽到身後的同行嘟囔了一句：“死同性戀，老子還怕得艾滋呢，操。”
    路遊的眼神冷下來，一瞬間閃過幽暗的光。他以為坦然的東西，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欣然接受的。他突然尋思到什麼，轉過頭去看身邊的鄭聞。鄭聞也在看他，淺色的眸子沉靜如水，審視打量著他。
    他沒想解釋，隻是垂下頭。他肯定鄭聞聽到剛才胖子說的了，他是個同性戀。這下可以不用繞圈子瞎扯別的了吧。路遊想著，反而走的更從容了。
    “不早了，回去早點休息。”路遊說。
    “我能去路老師房間坐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