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星》試讀 第一章 錦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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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一夜雨。細雨送春入瀕州。
繁華瀕州恰是綠水平陰,幽浪拂岸,煙柳虹橋,瓊花漫天的好時節。
正是一個明媚春日,已近日暮時分,瀉玉河在斜陽下細浪鱗鱗,波光閃動。河岸兩旁垂柳依依,長街之上坊肆林立,熙熙攘攘,酒肆青樓,人來人往,一派繁華昌盛景象。
瀉玉河中畫船來往穿梭不停,樂聲隱隱,歌聲飄蕩,鶯聲燕語,笑語盈盈,正是文人才子最喜的倚紅偎翠,溫柔之鄉。
遠遠有輕舟一葉,掛著麵小小錦帆,被斜陽一映,銀光燦爛,流光溢彩。那輕舟疾如飛矢,轉瞬已趕在幾隻畫舫前停在了瀕州碼頭。
其中一隻高大精美畫舫正準備駛入船港,卻被那葉輕舟搶在前麵泊了位置去。
那畫舫上坐著一個胖大富商,與另幾名鹽商正同幾個美人飲酒調笑,忽見有人居然膽敢搶去自己畫舫的泊位,登時大怒,一把掀開美人,幾步跨上甲板,指著船前輕舟大罵:“哪裏來的野船,敢搶我陳老爺的船位,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後麵登時湧上來幾名家丁,抻臂擼袖,跟著陳老爺大聲喝罵。
那小船停好位置,卻悄無聲息。
那是一隻纖巧細長的帆船,精致的白色船身,掛著一張小巧的錦帆,那錦帆紋路細密,其中竟還夾雜著纖細銀絲,在陽光之下雪光燦燦,寶氣襲人。船板之上一間精巧船室,竟也做著鬥角飛簷,每隻簷角挑著一隻小小玉鈴,在春風吹拂中叮玲作響,悅耳動聽。
見對方不搭理,陳老爺更是怒不可遏,越發大著嗓門怒罵,家丁們也汙言穢語,大聲謾罵。
陳老爺大發神威時,岸上早已是觀者如堵。眾人看著陳老爺氣勢洶洶地破口大罵,不知這古怪帆船中是何人物,竟敢搶富商陳老爺欲泊船位,真是自觸黴頭。那陳老爺的親兄弟正是瀕州府尹一名貼心管事,陳老爺正是靠著他兄弟從一名私鹽販子變作瀕州富商。兩兄弟正是有錢有勢,飛揚跋扈慣了的。因他兄弟身在官家,一般人都懼他讓他幾分。
忽然那錦船艙門一動,一雙春蔥素手伸出,輕輕推開了艙門。
那艙門內竟還遮著一幅輕紗,隱隱約約有人影閃綽。
眾人眼前一花,一個女子忽然自艙門中躍了出來。
那女子十七八歲年紀,一身翠綠衫子,鬆鬆地挽著發髻,膚色白膩,眉目如畫,耳中一對珊瑚墜子,鮮紅欲滴,竟奪去她朱唇光彩。她赤著一雙雪白的腳,腳趾上塗著粉紅的蔻丹,左足足踝上卻戴著一隻金光閃閃的腳環。雪膚金環,相互輝映,燦爛奪目。
那女子也不看人,自顧自走到船帆前,卷起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玉臂,伸手將一個繩結一拉,那麵華麗的小小錦帆飛速滑下。那女子將帆細細捆好。一抖手,一條雜著銀絲的白色粗纜竟似靈蛇一般,卷住岸邊一隻繩樁,輕鬆係好。伸手輕輕一挽發鬢,忽然回頭,望著陳老爺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齒微露紅唇,竟是風情萬種,嬌媚動人。
岸上眾人見了,不由得喝一聲彩。
陳老爺一見,竟忘記罵人,呆看著這美人,心中暗想,定要將這等美貌女子搶到我這畫舫中來服伺我幾天,方稱我心。
那女子笑容忽斂,幾步行到船頭,冷冷望著陳老爺道:“此處是我家公子要停靠的地方,我家公子不願理會你們,你們都要離得遠些!你們若是膽敢惹我家公子不高興,我就讓你們永遠不舒坦!”幾句話說完,又自顧自走回船艙裏去了。
陳老爺又呆住了,不知這女子說的什麼意思。
陳老爺身後有個機伶家丁連聲大罵:“你家公子什麼東西,敢搶我們陳大老爺的船位!知道我們陳大老爺是何等富貴的貴人麼?膽敢這樣同我們老爺講話,當心我們拆了你這鳥船!將你家公子扔進河裏喂魚,再把你這小美人買進萬花樓當粉頭,陪咱們爺們飲酒作樂!哈哈哈哈!”
陳老爺一聽,望向那家丁,眼中讚許,手拈胡須,暗自得意。`
眾家丁見陳老爺高興,更是汙言穢語不斷,放聲狂笑。
那錦船船艙中的白紗微微一動,卻是一個身著淡黃輕衫的少女撩開紗簾,走出艙門。
這少女隻有十四五歲,發挽雙鬟,雙目靈動,顧盼生輝,亦是赤著雙足,足戴金環。
眾人暗自驚歎,這神秘公子的錦船寶氣襲人,船中所載女子也皆人間麗色,不知是哪裏來此的貴胄公子。
少女手中輕輕甩動一根細細的金色絲線,絲線盡頭係著一隻鴿蛋大的銀珠,也不知她如何動作的,忽然手微微一晃,那銀珠倏地越過陳老爺畫舫欄杆,直奔那機伶家丁麵門而去,哎喲一聲,那家丁血流滿麵,大聲慘叫,竟已被銀珠擊瞎了一隻眼睛,畫舫之上頓時大亂。
那少女手一抖,銀珠被絲線帶回。提起絲線,見那銀珠上沾了血汙,少女眉頭微蹙,步上船頭,手中放線,將銀珠垂於河水之中,讓河水將她的銀珠上血水滌淨。
陳老爺大駭,那看似嬌弱的稚嫩少女怎的出手如此狠毒。陳老爺指著那少女,手指不住地發抖:“你……你……你這妖女,竟敢出手傷人,沒……沒了王法了麼?”聲音顫抖,又驚又怒。
那少女望著陳老爺,嘴角微微一彎,美目流盼,似笑非笑。陳老爺呆住,一時不知是罵她好還是望著她笑好,竟不知所措。
少女手中絲線輕輕一帶,銀珠燦爛奪目,自水中躍出,空中水珠四濺時,竟又擊向陳老爺。
河岸上驚聲一片。
陳老爺更是嚇得大叫一聲,雙手亂舞欲護住麵門。他驚叫聲未絕,已變作慘叫,那銀珠早擊碎他滿口牙齒,口中鮮血直流,嗚嗚咽咽,連哭帶喊,語不成句。
畫舫之上美人尖叫,家丁狂喊,早已亂作一團。
那少女臉帶輕蔑,不以為然地蹲下,神情自如地將銀珠垂入河水中洗滌。又自懷中拿出一方絲帕,輕輕抹拭幹淨銀珠後,將那華貴絲帕棄於河中。然後立起身子,收好銀珠,“先前我家公子不欲與你這粗野之人交道,不願理會你,隻是讓你避開。我家公子如此仁心,你們卻不知進退!青絲姐姐早讓你們別惹我們不高興,你們不聽,可怪不得我!還不速速避走!”聲音清脆,語調嬌嫩,卻是一片冰冷的蕭殺之意。
陳老爺的畫舫急急劃開,哪裏還敢靠近,隻得另找船港泊住上岸尋醫去了。
少女見對方倉惶逃跑,咭地一笑,嬌聲道:“公子,他們走了,不敢再來吵鬧不休令公子心煩了!”緩步行至船艙前,“公子想要下船了麼?”
白紗中人影晃動,那少女忙撩起白紗。
先前的綠衣女子先走出船艙,手中握幾支木棒,隨後又步出一名姝麗女子,與綠衣女子年齡相仿,手中卻是握著幾幅錦緞。兩人將木棒在錦緞中穿來穿去,幾個來回,一頂精巧的滑杆已成。
兩名女子輕輕一躍,已落在岸上。
岸上眾人大驚,急急後退,忙讓出一條道來。那綠衣女子見狀低頭輕笑,隨即正色。
少女見滑杆已成,便躬身自艙旁拉出一條跳板。也不知這跳板是什麼材料所製,看起來異常輕巧,少女輕輕一推,船板穩穩搭上河岸。
少女複低頭,恭敬地撩起白紗。
一個少年公子,戴著頂鬥笠,鬥笠上紫色的輕紗遮住了麵容,一襲紫色長袍,卓然玉立,步出船艙緩緩走上跳板。
綠衣女子見少年過來,忙放低滑杆,少年慢慢走近,坐了上去。眾人大奇,少年坐的這滑杆竟是由這兩名美麗女子來抬麼。
那少女見少年坐上滑杆,忙收起跳板,從艙內拿出一雙綴著大粒東珠的繡鞋,坐在船板上急急穿好,關好艙門後雙足一點,躍向岸上。“公子!公子!等等我!”那急迫的樣子,撅嘴皺眉,稚氣未脫,哪裏還有一絲方才銀珠傷人時凶狠陰毒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