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光彥茫然地走在新宿的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全與他無關的一樣。
    桃都沒有在。或是跟那位“弗朗西斯”密談去了？
    往前不遠處，是樂隊曾經租用過的地下停車場，在那裏，原田有幾個月的時光，沒有想起桃和光琉和其他的什麼東西。然而，一切都過去了。他沒有止步。CAESAR樂隊解散，那裏應該沒有留下什麼了。說起來，相處近半年的同伴，卻沒有解散的聚會，也沒有聯絡的電話，齊藤和草稚，都是洋子負責通知的，兩人沒有異議，也就這樣結束了。
    原田停下腳步。他看見了草稚，在對麵的人群中。
    “嗨。”草稚吉穿過綠燈通行的馬路向他打招呼，微笑一如平時一樣。或者，有些什麼不一樣了？隻是他自己沒法表述。
    原田小聲問：“傷……怎麼樣了？”有些尷尬的表情。說來，涉穀事件之後，他都一直沒有見到草稚，隻聽說對方搬了新的住處。
    “沒事。沒你們的嚴重。住院三天就出來了。其實連住院都不必，洋子說以防萬一傷到哪裏。”
    “噢。”
    “我新租的房子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這……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就我一個人住。而且我們有陣子沒見了吧？”
    原田推卻不過，跟著草稚走上了隔壁街的一排公寓。
    那是間普通的單人房間，空間不大，但廚房衛浴齊備。草稚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打理得很幹淨。
    草稚倒了兩杯罐裝紅茶，請原田在桌邊坐下。
    “阿綱回京都去了。”草稚說。齊藤傷勢穩定之後，就轉院去了京都。他家本來住在京都，家裏還有父母和一個妹妹，隻不過是上東京來念大學，然後碰上了四道草稚宮本等人。
    “嗯。我知道。”
    “洋子說的吧？”
    “是。”
    “我送阿綱上的列車，他給人很落寞的感覺。”
    “喔。”
    “要加水麼？”
    “好。謝謝。”原田喝了一口紅茶，淡淡的苦，之下卻仿佛有著淡淡的甜味。原田問：“聽說你回頭念書去了？”
    “是呀。我家在劄幌。來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念書。雖然中間跟著樂隊混了幾年，但一直這樣不行啊，阿光找了個好‘東家’，阿綱又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我還是念書得了。總算考上了個早稻田大學的研究生。”
    “是麼？學什麼的？”
    “‘日本的曆史發展和民俗演變’，現今算是被大多數人遺忘了的專業吧？”
    “……”
    “哈，因為考分要求低嘛。算是給家裏交差了。”
    “哦。”
    “光彥，”草稚低低地說，那話語仿佛他思考了很久，“你覺得……‘盟約’是對的麼？”
    “‘死之……’？”
    “不然還有什麼？”
    “你也……知道？”
    “日本人沒有不知道的吧？雖然誰也沒大聲說出來。但像是‘秘密結盟’‘傳說中的盟約’這樣的網站，已經沒有人把它當做純粹的都市傳說吧？”
    “……”
    “洋子好像也是‘盟約’的人。‘盟約’幫助你達成平時無法企及的願望，相對的，你要付出久遠的自由和忠誠，這樣的‘盟約’，是對的麼？”
    原田微微閉上眼睛，他澄澈的夜一樣的黑眼睛裏，像有什麼在閃動：“我想，是錯誤的吧。”
    “那為什麼……”
    “但是，現在這種狀態，也是錯誤的吧？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辦不到。大概是大家都焦躁了吧？想要尋求什麼，想要抓住什麼。然後，‘盟約’就出現了。”
    “你也……沒有了‘自由’嗎？”
    “是呀，把我和那個人聯係在一起的是誰呢？是別的什麼人？還是我自己？”原田微笑，他的笑容像是佛陀的拈花一笑，溫和，而虛幻，“謝謝招待。我要回去了。”
    草稚拉住他的手，說：“我們還會再見的。”
    “是呀。再見。”
    原田揮揮手。然後離開。他的手心拽著一張紙條。細小的寫字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