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幾日，竟然已經到黃州了，再打下去，就要攻破王京了。”勝利來得太不可思議。“這簡直是我打過的最順利的仗……”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想法，濟爾哈朗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而嶽讬卻隻聽見了開頭的幾句。“濟爾哈朗。”突然開口的他，打斷了濟爾哈朗的一堆牢騷。“什麼？”難道他是想說他也是這麼想的？嬉笑地望著嶽讬，冰冷的目光射在身上，讓濟爾哈朗不得不改換為嚴肅的神情，再次鎮定的望著嶽讬。究竟是有什麼要說？現在這樣的氣氛，很不好。無形的壓迫感，從未有過的冰冷的感覺，第一次，嶽讬看自己的目光這麼冷。寒意直躥入心。手指微微顫動，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一些害怕。那束目光還定在自己身上，沒有離開。他卻已沒有對上那雙眼睛的勇氣了。“濟爾哈朗，我們去外麵說。”不由分說地，一雙蒼勁有立的手已拉著他，走到屋外，前麵的人還是沒有放開自己的手。就這麼一路被拖著，在軍營裏急行著。無意間回頭，一抹黑色的影子從他們剛剛所在的屋子裏鑽出來，一閃而逝，消失在夜裏。“嶽讬。”原來剛才那樣的冰冷的目光不是對著自己，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為嶽讬的處境捏一把汗。主將的屋子裏竟然有什麼人隱在那裏，除了探聽情報外，指不定還要行刺呢。
“嶽讬……”雖然他的處境令人憂心，但是眼下自己的的處境更是尷尬。被嶽讬這麼拉著穿過軍營，一定有不少人看到了，他的威信就要這麼被嶽讬給毀了。當嶽讬終於鬆手的時候，軍營已被甩在身後了，濟爾哈朗打量著周圍。黃州的街道已無什麼燈火，同樣已經過戰火的洗禮，原本繁華的街市，如今隻是一副破敗的景象。空空的街道，隻有他們。“你，什麼時候發現他的？”能躲到他的屋子裏，這麼久才被發現，應該也是功夫了得的人。“這個人，隻怕是軍中的。”嶽讬平淡的口氣，吐出的卻是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軍中的？”如果有此等才能的人，難道，是哪位貝勒不成？“不會是貝勒”嶽讬否定了他的猜想，“你在說話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還好當時我們沒有在說什麼要緊的事。但是這個人，絕不是朝鮮國的。”現在軍營裏，貝勒隻有五位，不可能是阿敏，他如果這個時間不在屋子裏，守衛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阿濟格的個性就注定不是幹這類事的人。而杜度，他應該是站在我們這邊的。“為什麼你認為他不是朝鮮國的，萬一就是個混在軍中的細作呢？”滿旗子弟，不可能每個都見過吧。混進一兩個人也不好說。
“不知道。隻是，感覺。”總覺得這個人，那束目光。很熟悉的樣子。“算了，這個時候也查不出什麼來，現在大局都掌握在你手上了，嶽讬。”是接著打下去，就這麼滅掉朝鮮國還是就這樣收手，隻要他們朝鮮國改投後金就成了。可是，朝鮮國對他們的態度總是反複，一會是歸附了，一會又要回到明廷。牆頭草的政權，後金絕不允許。“你怎麼看？”嶽讬在等濟爾哈朗的答案。他恐怕是比自己更早看清楚局勢的人，因為，他們的隱患……“我覺得，即使朝鮮國的態度並不誠懇，這個王京，絕不能打進去……”這是非結盟不可的戰場。濟爾哈朗望著嶽讬，目光堅定。“正和我意。”
這種默契是在什麼時候形成的，他們也不知道。感受到同一件事，總有相似的見解。“不想讓這件事，鬧到真的要抬出來清算的地步。”畢竟，要清算也不什麼容易的事。眼下也正是用兵的時候，滿洲八旗，不能有內亂。嶽讬已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已大局為重。隻要，不發生什麼太出格的事。“既然這樣，我們……”濟爾哈朗的眼神突然閃向一邊。“啊，既然這樣，我們再回去喝兩杯，今日我們來個不醉不歸啊。”突然朗聲說話的嶽讬，順勢將手搭在濟爾哈朗肩上，一副昏昏的樣子。“你看著點路啊，很沉。”竟然一直跟到這裏來了，濟爾哈朗真的忍不住想出手把那個在暗處窺視的人拖出來，隻是眼下不能打草驚蛇。得讓他們覺得我們什麼都沒察覺才好。
    “兩位小貝勒並無什麼異常舉動。”“知道了，你去吧。”主位上的人略略點頭。黑衣人在一旁套上盔甲。下一刻，他又成了軍中的普通子弟。混在人群中嬉鬧著。你們兩個，可千萬別做出什麼反對我的事來，啪嗒，一支筆應聲而斷。
    “杜度。”輕輕的聲音從窗下傳來。“嶽讬？”怎麼變都是自己的熟悉的聲音，可是，為什麼……推開窗戶，四下張望卻沒有半個人影。暗黃的信握在手上，他卻不敢去想裏麵的內容。這麼小心翼翼。怎麼看都不是好事。保持著平靜，他讀完了那封信。嶽讬的字跡，在燭火上化為灰燼。軍中有變。幾日來陰鬱的氣氛終於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己的猜想得到證實。杜度已用不著嶽讬點破這個窟窿出在哪裏，軍中有變。隻是有些不敢相信。天底下果然沒有好打的仗，這次掃平朝鮮軍如此輕鬆，自己內部卻出了亂子。這比遇上強敵更麻煩。
    “明日使者就會來議和，杜度已不成問題，剩下的就是阿濟格了。”嶽讬的意思很明白，阿濟格是濟爾哈朗拖來的，現在，也得讓他去將阿濟格說服。“勇者無懼啊，我怕他那個脾氣。”要是談不成，他們的計劃全完了，阿濟格哪裏會管那麼多。“把他丟給我，這可不是容易的差事。”濟爾哈朗皺著眉。“要是他走漏了消息，談不成，我們……”從這裏傳消息到天聰汗手上要好幾日，到時候隻怕，已成立一個對立政權了。“你得讓我想想啊，就這麼直接去說？”時候雖然不多了，但是，這一下子能有什麼辦法。“拿著這個。”嶽讬將一瓶陳年佳釀塞到他手上。“我知道了，我去試試。”看嶽讬的樣子，說不定，阿濟格也察覺到過什麼。隻是他是有勇無謀之輩，關鍵的一步，還得自己去給他點開。和他不說明白點是不行的。濟爾哈朗拿著酒瓶，一臉高興的進了阿濟格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