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萬軍馬，果然有鋪天蓋地的懾人之威。
    我隨師父立於千軍萬馬之前，沒有絲毫懼意，連身後跟著的白馬也是安然的模樣。
    “驃騎營兵統參見十三王爺。”騎著棗色馬的鐵甲男子從馬上翻下，跪在師父麵前：“屬下恭請王爺回宮。”
    “帶路。”師父麵無表情，抱著我騎上了白馬。
    “是！”兵統立刻站起舉手示意：“開拔返回。”
    “師父。”我抱著古琴，伸手摸著腰上圍著的軟劍：“這個國家有多少軍隊？”
    “號稱百萬。”師父望了我一眼身後綿長的隊伍，“其實不過六十萬。”
    “那我們可以獨擋多少？”
    “流蘇兒？”
    “師父，我可以讓天下隨你陪葬。”
    師父笑了，握住我的手：“流蘇兒，放心，我不會有事，他還不至於殺了我。”
    我垂下頭，默不作聲。
    皇宮比我想象的更加宏偉與大氣。果然也隻有這種地方才生得出師父這般絕世的人物。
    師父抱著我，足不點地，飛向禦書房。
    “我可以自己走。”
    “這裏沒一塊地方是幹淨的，隻會汙了你。”師父的俊顏已經結上冰，對我說話的口氣卻柔和。
    我望著他，如今的皇帝是師父同父同母的四皇兄，不知是否也像師父這般好看。
    “到了。”師父歇落在地，跨過半尺高的門檻，走進禦書房。
    “十三，你終於肯回來了。”
    “五萬驃騎營封山，你這麼大手筆，我不來豈不是折了你的威風。”
    埋首於奏折之間的男子終於停筆，抬起頭，與師父九分相似的臉上沉沉的憂愁：“十三，十年了，你還未原諒朕？”
    “原諒又如何？不原諒又如何？”師父低下頭，透過白紗與我對望。
    “你是朕的親弟弟。”皇帝站起了身，輕歎一口氣：“十三，‘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這樣不行嗎？”
    “兄弟不過是你棋盤上的棋子。找我回來何事，快說，我們急著回家。”師父朝向我微微笑了。
    皇帝終於發現師父懷中的我，有些驚奇：“這位是？”
    “他和你沒關係。”師父生硬地駁回：“快說，我的耐心不夠。”
    “北冀皇儲親自前來求親，希望能與我朝聯姻。”皇帝的神色間多了一絲猶豫：“十三，你年紀也不小了，皇儲即是絕世美女，又承諾她的丈夫會成為攝政王。朕以為。。。。。。。”
    “你以為我正適合做政治聯姻的工具，最好成為攝政王之後能聽你的指揮，把北冀國劃入你的統治範圍。”師父冷冷地接了上去。
    “十三，朕是有私心，但更多的是為你著想，如花美眷，榮華富貴。朕希望你可以過得好。。。。。。”
    “北冀公主求見！”門外的侍衛高聲通報。
    “來得好，十三，你看一下皇儲，說不定你會改變主意。”皇帝大喜，揚聲道：“快請！”
    “師父。”我咬了咬唇：“放我下來吧。”
    “怎麼了？”師父旁若無人地伸手探進白紗，撫摸我的臉：“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們就走。”
    我抱著古琴站在繪著龍騰圖的漢白玉地磚上，望著從門口走進來的少女。
    她確實是美麗的，殿外撒進的陽光似乎是從她身上散出，她的美麗如同陽光一般耀眼而充滿威嚴，讓人不敢直視，充滿敬仰。
    “她很好。”我看向師父：“答應的話會比較好吧。”
    “胡說些什麼。”師父笑了：“縱使千百個她也抵不上一個你。”
    “你就是十三王爺！”少女展開笑顏，走到師父麵前，打量之後滿意地點點頭：“你長得真好看，比那四位公子哥好看多了。就要你了！”
    師父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直接看向皇帝：“今日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麵。別來打擾我。流蘇兒，我們走！”
    “十三！”皇帝終於忍無可忍，橫眉冷目地吼道：“站住！公主看上了你！你不去也得去！”
    師父頭也不回，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來人！把他給我攔下！快來人！”皇帝完全失了他的氣度，惱怒地大叫。
    無數冰冷的銀光在我們周身閃動，師父把我摟進懷裏，冷冷一笑：“就憑你們，也想攔下我？”
    “師父，莫傷他們性命。”我急急握住師父的手，勸阻道。
    師父大笑，推開了我：“流蘇兒，去屋頂上，好好看著我如何清理垃圾！”
    我左右權衡，最終縱身飛起，停留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席瓦而坐，靜靜觀戰。
    皇宮之內果真藏龍臥虎，縱使是師父，以一擋多，也顯得有些吃力，神色卻滿是興奮。他已經多年未遇對手，高處不勝寒，他已經無聊了太久，正好今日盡興！
    我吧古琴置於盤起的膝上，伴著師父的身影彈奏起來。
    十年的相處，我已熟悉他的劍路步法，即使不去看他，我也能合上他的節奏。他飄若浮雲，我的琴聲便是清風，他矯若驚龍，我的琴聲便是急水，依他而動伴他而行。
    “把屋頂上的人拉下來！”北冀公主的嬌喝自我身下傳來。我的琴聲一滯，抬眼看見師父的動作也是一滯，立刻定下心神，繼續彈奏。
    數十道身影飛上屋頂，把我圍住：“姑娘，冒犯了。”說完便齊齊向我撲來。
    “流蘇兒！”師父發現了我身邊的異常，無心戀戰，提劍朝我飛來。
    自知無處可躲，我一掌擊破金色琉璃瓦，抱著古琴縱身躍下：“師父，我沒事，末為我分心。”
    “流蘇兒，別把你的善良用在他們身上。”師父衝到我麵前，確認我無事之後才又衝了出去。
    我看著師父遠去，才向皇帝和公主走去。
    一排鐵甲武士朝我揮劍，阻住了我的去路。我隻得停下腳步望著皇帝：“皇上，這種沒有意義的鬥爭，你還要繼續嗎？在師父發怒之前停止吧。強迫的手段，對師父沒用。”
    “大膽刁民，你怎麼敢用這種口氣跟皇帝說話！”北冀公主狠狠地瞪著我，她似乎對我有敵意，是因為師父嗎？
    “公主相信我，會在十招之內，借你頂上之物，送回北冀國嗎？”我輕笑：“皇儲在別國遇刺身亡，百姓會如何反應？兩國的大戰也就不遠了。兩國國力必定雙雙受損，那作為第三方勢力的延月國又是如何？公主，沒有國家的皇帝和公主，我還需要用什麼口氣？”
    “你在威脅朕？”
    “不敢，隻是在勸說皇上。”
    他沉默地望著我，突然命令：“把鬥笠拿下來。”
    我微愣，僅這一瞬，四支羽箭已朝我射來，我揮袖擋去三支，，第四支射斷了我的發簪，頭發散落，失去支撐的鬥笠也掉到了地上。
    我暗叫不好，想擋也已經晚了。看著一室失了神的石頭人，暗歎一聲，走出大殿。
    “師父，快走！我的鬥笠壞了！”我飛到師父身邊，拉著他離開。
    師父扔下從別人那奪來的劍，握住我的手，如同來時一般淩空而飛。
    “狂徒，哪裏走！”
    “龍將軍，別傷了十三王爺！”
    “十三！”
    數道驚呼驟起，一支金羽尾箭已經向師父射去。
    “師父！”我驚慌地看著師父的俊顏閃過一絲痛楚，之後便閉上了眼，連握著我的手也鬆開。
    我接住他下墜的身體，他的臉色已經發白，鮮紅的血從胸口溢出，染透了我的白衣。
    “師父！”我看著貫穿他胸口的箭，忍不住的洶湧恨意：“是誰！是誰傷了他！”
    周圍漸漸有人圍過來，皇帝、公主，還有許多我不認識的人，他們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沒有人回答。
    我微微顫抖地抱起師父，冷冷地盯著皇帝：“這一切都因你而起。若他…。。。我定要你的天下覆亡！”
    我縱身躍上長空，飛向皇宮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