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平靜地望著老和尚：“真的，沒救了？”
    “那支羽箭很奇特，若拔，定會傷了小友的內髒。箭不拔出，血就止不住。。。。。。”老和尚微微歎氣，不再往下說。
    我沉默地跪在床邊，握住師父的手貼上我的臉。師父，莫愁黃泉路上寂寞，我會陪你走這遭。
    “對了！”老和尚突然高興地叫了起來：“怎麼把他給忘了！”
    “大師？”
    “小施主莫急，天國寺中有一位貴賓能救小友。他乃當世神醫，隻是性子古怪，小施主請隨老衲來。”
    “大師快請！”我心微震，小心地抱起師父，跟上老和尚的腳步。
    這世上竟真有銀發白眉的少年郎。
    我沒有心思讚歎，隻求師父能平安。
    “神醫，請救救我師父。”
    他卻隻是淡淡一眼，冷哼道：“救這種將死之人，是逆天之事，我不幹。”
    逆天！逆天！又是逆天！
    我哈哈大笑起來，在他麵前跪下：“隻求神醫能醫好我師父，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逆天又如何！我已是逆天之命，不怕再多這一次。
    “你倒忠心！”他也笑了：“若是用你的命換你師父的命呢？”
    我的命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我把師父放在床榻上，靜靜看著他，低聲道：“一命抵一命，很公平，勞煩神醫了。”
    老和尚驚道：“不可！不可！小施主，依小友的性子，你若為他死了，隻怕這蒼生永無寧日。”
    “那還要勞煩大師燒了我的屍體莫讓他看見，若他問起，便說我入深山為他尋靈藥去了，找到自會回來。若他要去找我，別攔著，天下那麼多山，夠他找很久了。”我輕笑著朝老和尚作了揖，解下了背上的琴，抽出腰上的劍：“大師，這是我爹娘的遺物，我實在不忍心毀了，請大師代為保管。若師父快忘了我，再把這個交給他。”
    “小施主。”老和尚雙手捧過劍和琴，低聲念起了往生咒。
    我顧不得有旁人在，摘下鬥笠，俯下身親吻師父的唇，淡淡的溫暖讓我心裏一片平靜：“師父，我在奈何橋邊守著，不會喝下孟婆湯把你忘了。你放心，慢慢看遍河山美景。。。。。。”
    “如此絕色，如此絕色。。。。。。怎麼會出現在人間。。。。。。”
    “神醫。”我聽他失神喃喃，喚了他一聲：“你可以救他了，隻要他活著罵我便死。”
    “你愛他？”白發白眉的少年郎冰冷地笑開：“若是這樣，讓你死了，倒是最輕的懲罰。怕是我救了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神醫想如何？”
    “他會忘了你，而你永遠不能看見他，不能和他說話！”他把一顆藥送到了我麵前：“逆天就要付出代價。最沉重的代價。吃了這顆藥，你就再也不會說話，再也看不見東西。你想好了。”
    我握緊拳頭，尖利的指尖陷進掌心，鮮紅的血滴流下。
    師父，師父，他說得不錯，這才是最重的懲罰！
    我拿過藥，一口吞下，喉嚨口有腥甜的味道湧起，眼睛也火辣地痛著，兩行血淚沿著眼角滴下，我已經看不見他！
    我等在靜室中，跪在佛祖麵前，心中一片清明。
    腳步聲近，推門聲起，老和尚低聲道：“小友醒了，一切安好。”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醒了便好。
    我朝佛祖三拜，拜求他平安。站起身，摸到一邊的古琴，抱進懷裏。
    “小施主要離開了嗎？”老和尚領我往外走：“小施主要往哪裏去？”
    我笑了笑，茫茫塵世，總會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就像師父說得，出山讓自己快樂。
    那麼，我現在便要繼續去尋找快樂。
    你想要我快樂，我隻求你平安。
    後悔。。。。。。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