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和師父共騎白馬，繼續往東方行進。
    “師父，我們要去哪？”
    “我那位老友是位禪師，住在京城郊外的天國寺中。”師父揚鞭催馬奮進：“我們先去天國寺。”
    “那你會回家嗎？”
    師父冷笑一聲：“我還有家嗎？”
    我沉默地垂下了頭，依偎進他的懷裏。
    師傅抱緊我，神色冷峻。
    牽著白馬沿著青山石階而上，寂靜的山林裏，陣陣梵鍾佛頌傳來。
    穿著青色僧衣的小沙彌朝我們奔來。雙手合十施禮道：“師父在靜室恭候二位貴客，請兩位施主隨小僧來。”
    “多謝小師傅。”我知師父不肯理人，待以回禮。
    小沙彌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便又轉身往回走。
    他的腳步穩重卻快速，來去不見喘息，不似小孩子會有的體力。
    “好內功。”我忍不住稱讚：“不愧是佛宗子弟。”
    小沙彌聽見了，回頭朝我露齒一笑，又繼續攀爬。
    “這又有什麼。”師父淡哼了一聲，把白馬留在了原地，牽著我的手淩空而起。
    “師父！”我不得不提起內力隨他飛著前行：“佛門靜地，我們不得無禮。”
    “縱使神佛降世又耐我何？擋我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師父他出身非凡，淩行與半空之中，傲世的話語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
    “多年不見，小友的脾氣還是這般讓人頭痛！”朗朗笑聲自寺院中傳來。“快下來吧！前院是塵世百姓誦佛敬香的地方，莫驚了他們！”
    “大和尚，不要以為使個‘千裏傳音’的把戲就可以唬住我。快快現身，不然我拆了你的老廟！”師傅也難得地大笑：“把我從千裏之外找回，還不親自迎接，擺什麼臭架子！”
    我無奈地輕歎一聲，用力拉下師父，避開人群，降落在一重小院落中。
    “流蘇兒，把鬥笠拿下來吧。”師父說著便動手摘了我的鬥笠：“別瞪我，我是為你好。”
    院落裏的小屋子裏，格子木門“咿呀”一聲打開，走出來一個幹瘦的老和尚，麵容清奇，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
    “大和尚，看來你的苦禪清修得大有所為啊！”師傅微微一笑：“等會兒要和你好好比劃一場！不過先辦正事，流蘇兒，讓大和尚看看你。”
    我上前合十施禮：“流蘇見過大師。”
    老和尚驚訝地盯著我呆愣了數秒，後退幾步，雙手合十，道了聲佛喧：“阿米陀佛，罪過罪過。小施主此般容貌實乃逆天大凶之相。。。。。。”
    “大和尚，你說什麼！”師父冷冷一喝，把我擁進懷裏：“容貌是父母給的，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公子的孩子若不漂亮到這般程度才奇怪！怎麼能說流蘇兒是逆天大凶之相！你們佛家不是說容貌不過皮囊，你為何又執著於皮囊！大和尚，莫被紅塵業障亂了心眼！”
    老和尚一臉大徹大悟，就地而坐，閉目思禪：“多謝小友，老衲受教了，請小友入室一坐，老衲頓悟之後再來招待。”
    “流蘇兒，我們進去吧。”師父吧古琴塞進我懷裏，抱起我走進靜室。
    師父緊緊地抱著我，吻著我的發：“流蘇兒，跟我說話，別想大和尚說的胡話。”
    “師父，你說，我到底是男是女？”我苦澀一笑“或許大師說得不錯，我是逆天大凶之人，才會是這種非男非女之身。”
    “別亂想。”師父捏了捏我的鼻子：“流蘇兒，你忘了我和你說過，我不在乎你的容貌，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我隻在乎你是不是你。對我們來說，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別安慰我了，師父。”我搖了搖頭，抱過琴：“還不如陪我共奏一曲。”
    我撥動琴弦，師父微微皺眉，吹出的簫聲高過我的琴聲，把我略顯憂傷的琴聲引回激昂的節拍。
    師父，你真的不在乎嗎？
    門外老和尚的歎息傳來：“兩位心神一體，靈犀相通。如此仙樂，隻應天上才有。可惜，可惜！”
    我心神一怔，琴聲戛然而止，看向師父：“帶我回去吧，出山月餘，我已足夠了，再不願多留，帶我回去。”
    師父看著我，許久終於點頭：“好，我們回去，終身不再入俗世。”
    “師父，師父！山下來了五萬軍隊，把大山都圍住了！是驃騎營！他們讓人傳信說皇上請十三王爺回宮，不然就。。。。。。”
    我微驚，抱起了琴：“師父。”
    “小友快走！”老和尚叫了起來：“本想歡喜一聚，不料是非叢生，老衲深感歉意。帶小施主回去吧，紅塵俗世容不下你們，自由蓬萊仙境留下你們。後會無期！”
    “大和尚。”師父終於開口了：“我且去會會他。”
    “小友！”
    “師父！”
    見我一臉憂色，師父笑著摸了摸我的頰：“流蘇兒，你還沒去過京城吧？我這就帶你去看看萬城之城的繁華！”
    “真的，去見皇帝？”
    “是。”
    “那我也去。”
    師父突然大笑了起來：“你怕不怕？”
    這句話，他十年前也問過。十年之後，他依舊是我的神祗，我依舊會那樣回答他。
    “有你，我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