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抱著一束巨大的香檳玫瑰走進張錦芳的化妝間，進去了，半天沒看到能放下的地兒，張錦芳看他那樣就笑，“誰送的這麼了不得，你擱地上吧”
    宋子文艱難的搖搖頭，“玉少送的！”
    “喲”，張錦芳挑眉，畫眉的手一頓，又搖頭，“沒事送這麼大束做什麼”
    宋子文猶豫半響，好歹找了個小桌子給放上，然後把卡片放張錦芳手裏，“玉少說一定要送你跟前”
    這天不過是個尋常的劇場演出，張錦芳不解的打開卡片，看完了，輕輕一笑，把卡片放宋子文手裏，“這哪是送給我的，是送給你的”
    卡片寫著芳哥收，內容確實感謝張錦芳讓他差使宋子文。
    張錦芳看著宋子文，“看來你差事辦的不錯”
    宋子文合上卡片，看著粉色的香檳玫瑰，“這麼好的花扔可惜了，我一會兒包好你帶回家賞兩天吧”
    張錦芳點頭，開始喝薑茶潤嗓子。
    今兒是小場，這個劇場還是舊時茶館布置，加上二樓左右才幾百人，票價從開售就一直被炒的嚇人。
    也不知為什麼，張錦芳最近覺得自己狀態不太好，倒不是嗓子，就是精神不太能集中，宋子文早就看出來，所以拒絕了好幾個商業演出，今兒這小場結束，張錦芳可有半月的假期了。
    張錦芳正摸著喉嚨待場，宋子文卻在外場慌了神，不為別的，張錦芳常年給杜立寒留的座今兒有人給坐了，這人不僅坐了，還坐的筆直，坐的一臉坦蕩，毫不猶豫。
    這可如何是好，宋子文一臉焦急的站在旁邊，盯著這位油鹽不進的主兒，“先生，咱也解釋這半天了不是，你的票是內場沒錯，可你的位置不是這兒啊，這個座是我們老板給他朋友留的，你瞧，這桌就這一把椅子，這是我們老板的規矩，你也是來捧我們老板場的，自然是喜歡聽他唱的，還勞煩請你尊重”
    那人卻一動不動，挺直的腰板，手指輕輕的打在桌上，說了兩個字，“上茶”
    艸他媽的，宋子文人精似的，早就習慣藏脾氣，這會兒卻來氣，別的都成，可他老板一會兒上台看見這人坐這兒，否說開嗓了，那可能一個眼神就要砸了今兒的場子。
    宋子文這邊著急，給保安使眼色想使硬手段，舞台那邊卻已經響起了音樂，簾子掀開，眾人在惴惴不安中看著張錦芳邁著蓮花步款款走了出來。
    張錦芳抬眼便看見了，倒是一愣，步子也慢了兩拍才趕緊合上樂，隨後，眾人驚奇的看著張錦芳不僅沒有生氣，還柔著眼神入了戲，開嗓便是一段熟悉又忍不住感歎的旎旎細語，
    驚奇的還有宋子文，他退到一旁，仔細打量這個男人，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再回憶，想起張錦芳二十七歲生日那場，最後有個人站出來送花鎮了場子，他家老板才好不容易謝幕，跟前這個人可不就是那個男人！
    隻不過那日男人穿一身軍裝，今日卻是一身休閑套裝，宋子文一時沒對上號。
    沉沉的歎了口氣，宋子文十指緊握，雖然這人熟悉，但還是放不下心。
    一個多小時，聽戲的人，特別是聽角兒唱戲的人，那真是轉瞬即逝，張錦芳謝幕的時候下麵又是不太安分，嚎著讓張錦芳又唱了兩段經典曲目才罷手，最後，宋子文看著那人和上次一樣抱著一束普通的花走上前給張錦芳送花，張錦芳如上次那樣接了，眼神淡淡的，好像一絲生氣都沒有，宋子文不禁好奇，他家老板認的這個人？
    化妝間裏，宋子文認識了這個男人。
    男人一身霸氣，卻很是溫柔沉穩的喚了一聲張錦芳，“哥”
    張錦芳由著宋子文幫著取頭上的珠花，對著鏡子，剜了眼男人，“胡鬧”
    男人麵無表情，張錦芳看著宋子文眼神戒備又擔憂，笑了笑，指著鏡子裏倒映的男人，“我弟，張鈞，他常年待在軍隊裏，你沒見過”
    張鈞，張家未來的當家人，宋子文渾身一顫，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張先生”
    張鈞在軍隊裏呆慣了，看著宋子文頭也不點一下，就嗯了一聲，張錦芳看著搖頭，取下脖子上的項鏈，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五點十六分”
    張錦芳抿唇，“喲，剛到就來捧我的場？”
    張鈞點頭。
    張家幾兄弟不像其他家裏從小一塊長大，張錦芳年少學戲，其他幾個又打小就被送進軍營裏鍛煉，所以幾兄弟見麵的次數少，張錦芳和張家兄弟在一起的時間還沒和杜立寒他們在一起的多，張錦芳唯一帶過的弟弟也就年紀相差無幾的張鈞。
    那時候張錦芳還被當作張家接班人培養，請了最好的老師，張鈞算是陪讀，張錦芳生來溫柔，對張鈞這個堂弟照顧的很好，張鈞生來就有軍人的冷酷，卻在張錦芳這兒留有溫情。
    這天宋子文親自開車送兩人回去，一路上後座無言，宋子文知道張家將門之家，不像平常人家，所以一字都不敢出，送到了，張鈞下車給張錦芳開門，宋子文站在一旁有些無措，待張錦芳走進張家大門，張鈞回頭，看著宋子文冷冷開口，“那屋裏的花兒是誰送的？”
    花兒，哎喲，宋子文才想起溥玉送的花，他說要包好給張錦芳拿回來賞兩日的，這倒好，見到張鈞有些驚到給忘了。
    “那是關家玉少送的”，宋子文輕笑，“本看著張老板喜歡拿回來賞兩天，可我這腦子給忘了”
    聽言，張鈞淡淡的點頭，“不必”
    便轉頭走了進去。
    張錦芳和張鈞同時回家那是張家天大的事兒，張家奶奶激動的眼鏡都沒戴就去廚房安排菜，這天張聰已經去了西藏，張浦也有事去了四川，就張瑾懷和張家奶奶在，張鈞今兒下了飛機回家給他奶奶請了個安換身衣服就去捧張錦芳的場，這會兒才碰上張瑾懷。
    張瑾懷抱著張鈞半天舍不得鬆手，“哥，你好容易回來一趟！”
    這天的飯雖然人少，但吃的很慢，天黑透了，婆孫四人還坐飯桌跟前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直到張錦芳擦嘴放了筷子，四人這頓飯才算盡興，張鈞扶著奶奶劉文英起身一家四人坐院子裏休息。
    劉文英這天高興，喝了兩口酒，看著坐一塊的張錦芳和張鈞不禁有些情緒外露，“小鉦，小鈞，你們兄弟多久沒見了？”
    張錦芳原名張鉦，錦芳是他學戲時京劇張派大家送的名，如今張錦芳的名字誰不知道，但身份證上張鉦兩個字張家沒允許張錦芳改，好久沒聽見奶奶喚這個名字，張錦芳轉頭看著脖子上又添了兩道傷口的張鈞，頗為心疼的抬手，摸著張鈞的傷口，輕聲開口。
    “他上次回來匆忙也沒能一起吃頓飯，算下來有一年多沒一起說話了”
    軍人，回家也是軍人，張鈞挺胸抬頭，背挺的直直的，由著張錦芳摸自己的傷口，眼神堅毅卻還是透出幾分柔情，“今年下半年我就不回來了，這樣過年的時候沒準能回來一兩天”
    劉文英聽說張鈞能回來過年，眉開眼笑，“回來，回來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花卷，最好你們兄弟都回來，家裏過年冷清好幾年了”
    張錦芳放下手，看向劉文英，點頭，張錦芳時間雖然不那麼緊，但逢春節演出最多最重要，自己也有兩年沒能回家和老人團圓了。
    “回來，回來了咱們一起包餃子”，張錦芳笑，“好久沒在家裏包餃子吃了”
    張錦芳發了話，劉文英的心就定了，仿佛這年春節張家團圓就在眼前似的，這夜的黑，都讓人喜歡。
    第二天張錦芳起早練功，抬眼就看見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大束百合，插在青玉花瓶裏，像剛綻放似的，很是好看。
    開門，張錦芳問收拾院子的幫傭，“哪來的花？”
    幫傭笑，“二少爺天剛亮就送來的”
    二少爺，張錦芳活動身體，張鈞這沒事往他屋裏送花做什麼，不過張錦芳喜歡百合，看了高興，就沒說什麼，他是張家長子，雖沒把家撐起來，但幾個弟弟卻還是尊敬他，愛護他，他心裏知道的，所以在張錦芳心裏，也是有愧疚的。
    練完功，張錦芳洗澡，衣服還沒穿上張瑾懷就端著盤餃子進屋，一邊走一邊吃，“哥，怎麼還在收拾，趕緊的，二哥包了餃子，有你愛的素餡，煮了一大鍋”。
    說著拿起筷子喂了張錦芳一個。
    張錦芳吃著香，張鈞看著五大花粗的，卻有幾道拿手菜，“我昨兒才說想包餃子吃···”
    早餐還真是餃子，幾人喜歡的餡兒都有，家裏就張錦芳喜歡素餡，其他幾人都是肉食動物，張鈞給張錦芳夾了個餃子，“魚肉餡，不腥，嚐嚐”
    張錦芳嚐了，不僅不腥，還鮮的很，忍不住讚賞，“不錯”
    張瑾懷便看著張鈞舒了眉眼，張鈞從小喜怒就不形於色，可畢竟是兄弟，他二哥高興張瑾懷還是看的出來的，忍不住多嘴，“哥，好吃吧，這魚肉餡兒不好做呢，昨晚二哥就開始燉羊肉，這魚肉餡要和點羊肉才好吃”
    好吃，張錦芳忍不住多吃了幾個，一邊吃一邊搖頭，“好好的做這麼麻煩，想吃跟廚房說一聲就是了，你昨天剛回來，還不好好休息”
    張鈞卻搖頭，“不累”
    怎麼會不累，張錦芳知道張家人都有點愣頭青，那就是快死了，眉頭也不在家人跟前皺一下，輕輕歎了口氣，張錦芳給張鈞夾餃子，“這幾天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多睡會兒，別操心軍隊裏的事，正好瑾懷還有兩天假期，你兩一塊走走也是好的”
    張瑾懷眼珠子晃動，看著張鈞，“二哥，你看看你想去哪兒，我倒是想去聽大哥唱戲”
    張錦芳嘖了聲，“你們一個個又不愛聽戲，來做什麼”
    張鈞抿唇，“愛聽”
    聽言，張錦芳用力的咬了口餃子，想翻白眼，張家就沒一個愛聽戲的，他愛戲的基因估計是突變，張瑾懷和張若飛第一次聽戲還聽睡著過，至於張鈞，張錦芳打賭，他連戲文都聽不明白在講什麼。
    “去去去，玩去你們，沒事別來占座”
    占座兩個字突然讓張鈞冷了臉色，放下筷子，張鈞冷冷開口，“吃飽了”
    才吃了二十多個，張鈞的飯量驚人，這哪就飽了，張瑾懷看出他二哥不高興了，對著他奶奶做鬼臉，張錦芳挑眉，“這就飽了？”
    “飽了”
    “我也飽了”，張錦芳擦嘴起身，看樣子要出門。
    張鈞沉眉，“去哪兒？”
    張錦芳喝了口熱水，“去梅園”
    張錦芳去梅園，那就是去找杜立寒，張瑾懷撇嘴，劉文英倒是一臉高興，“劉老不新收一個徒弟，得空了帶他出來見見，我看是個什麼人物能入劉老的眼”
    張錦芳笑，“還是個孩子”
    說著，張錦芳準備回房，“我回去漱個口出門，你們自己找樂子去”
    等張錦芳收拾好準備出門，張鈞杵在門口，張錦芳問他幹啥，張鈞拍了拍衣服袖子。
    “跟你去梅園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