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昔我往矣  第三十六章解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全場靜默成片,連曹全德都靜了下來。
    陳竽周遭仿若凍結成霜,半空的塵埃也不再敢喧囂。
    過了許久,陳竽平靜的接過曹全德手裏的聖旨,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吾皇,萬歲。”
    陳竽手裏緊緊抓著這份聖旨,起身往屋裏走,高良還怔愣跪在地上,是他幻聽了嗎?
    直到陳竽關門的聲音響起,他才從怔愣裏回過神來,隨後暴怒而起,一把揪過曹督軍的衣領,怒目而視,“假的是不是!閹狗你說!”
    曹全德被揪得搖晃,但又掙紮不開,“你……你放開!這聖旨怎可是假的?奴家可不敢假傳聖旨!”
    高良太陽穴鼓鼓跳動,雙目爆紅,“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怒極,恨極!恨不得就此殺了傳聖旨的人!但高良心知肚明,倘若不是龍椅上的那一位,眼前這些蒼蠅又怎敢如此。
    想到此處,他狠狠一推搡,曹全德尚未來得及開口,便整個人仰倒摔在地上,好半天沒能起身。
    高良轉身也往屋裏去,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
    陳竽把聖旨扔在桌案上,聖旨的一角展開浸在了墨汁裏,烏黑墨水迅速染上那明黃布料。
    高良推門而入,看見陳竽抬手輕輕觸碰著懸掛而立的戰甲,戰甲威風凜凜透著光澤,飲飽了敵人的鮮血,靜靜等候著再一次穿到主人的身上馳騁疆場。
    “將軍!”高良看的心痛難耐,“我等願意追隨將軍!不論何方!”
    陳竽沒有回身,仍然仔細摸著戰甲,“皇命難違。”
    “這樣昏庸的皇命,不聽也罷!國將不國,將軍當真要解甲歸田?”高良痛心疾首又怒不可遏。
    “我恐怕連歸田的機會都沒有。”陳竽笑著搖搖頭。
    高良不解,“何出此言?”
    “要麼是天牢,要麼是斷頭台。”陳竽聲音平靜無波,仿佛說的不是自己。
    “陳家軍除了您的命令,誰的也不聽!還請將軍三思!”高良一撩衣擺,直直跪地。
    陳竽背對著高良,一動不動站立良久,過了許久,陳竽才搖搖頭,輕歎一聲,“我早已說過,我不會反,要反也不會等到今時今日。”
    高良還要再說什麼,陳竽轉過身看著他,再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不必說了。我縱使力挽狂瀾,終究也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但我未曾對不起任何人。”
    高良眼淚滾出眼眶,一拳重重砸在了牆壁上,霎時鮮血肆意。
    陳竽拍拍他的肩,“撤職的隻是我一人,還不知繼任會是誰,但戰場未變,將士未變,你還是好好留下來,隻要身為胄國將士一天,就要擔負起責任,拚殺到最後一刻,為的是百姓。”
    高良緊緊閉上眼,內心直歎上天無眼,忠骨蒙塵。
    下午時刻,又一道急令傳到,新任將軍次日便會到達,罪臣陳竽即刻返回都城受罰,因抗旨、故意丟失國土等罪責,撤職查辦。
    萇楚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起身便收拾起東西來,陳竽的隨身物品,包括那威風凜凜的戰甲,都一並包起來。
    陳竽看著他忙前忙後,進進出出,額頭都掛了汗珠子,走過去把人拉住,“別忙活了。”
    萇楚看了他一眼,“總不能給那誰誰占用了。”
    陳竽有些不忍心,但還是說,“你可以留下來。”
    萇楚推開人,繼續收拾東西,一句話也不說。兩人的貼身衣物胡亂裹在一個包袱裏。
    陳竽還是走過去把人扯進懷裏,“我現在是個罪人,跟著我你會被牽連,等我回去,不知道要麵對什麼,到時候我護不了你周全。”
    萇楚忍了多時的情緒一齊翻湧而上,雙手緊緊摟住陳竽,仿佛要嵌入到對方的身體裏,“對不起……”
    陳竽吻了吻他的耳側,“就算沒有你,事情還是會演變成這樣。”
    至此,陳竽才把所有的事態講給他聽,包括古雲城之事。
    “所以我們糧草早就不夠了是嗎?而且也無後續補給?”萇楚驚怒不已。
    陳竽點點頭,“所以你不必自責,有人故意要害我罷了,而聖上……選擇相信了對方。”
    提起這個昏君,萇楚一口白牙咬得險些碎裂,“當初我的銀簪要是早一刻紮進去便好了。”
    陳竽被他逗得彎了嘴角,“弑君這種事,留給別人做。”
    “你不恨嗎?”萇楚撲在人懷裏問。
    陳竽沒有立刻給出答案,半晌之後才說,“不恨是假的。”
    萇楚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隻是他不知道這話高良早已說過,就算他此時講出來,結果還是一樣,他內心深處還是不希望陳竽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畢竟謀反篡位不是小事。“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生也好死也罷。又豈會懼怕連累,別說是那都城,就是狼巢虎穴我也去得。”
    你的金戈鐵馬,我的生死相隨。
    陳竽沉在冰冷寒水裏的心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暖意,還好這亂世裏,有這一份慰藉,足夠支撐著他不墜入魔道。
    一切收拾妥當,陳竽帶著萇楚去到府外,那裏站滿了將士,大家眼神悲切,滿是不舍和隱忍恨意,“將軍!”
    不待大家再說什麼,一輛囚車停在了人群外不遠處。
    眾將士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呼啦啦一齊圍了過去,不多時那輛囚車就被拆散了架,隻剩下鼻青臉腫的幾名護衛和馬站在原地打著響鼻。
    陳竽由著他們胡鬧過這一出,畢竟這一別,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
    以前自己待他們嚴苛,這次便放縱一次罷。
    劉大力塞了一個包袱過來給萇楚,紅著眼眶,“裏麵都是吃的,途中餓了將軍你們倆一道吃。”
    萇楚接過來道謝,“戰場上務必保重好,有機會要來都城。那裏的人頂個好看。”
    分別在即,劉大力忽然憶起兩人初見時的場景和對話,抬手抹了一下眼角,重重點頭,哽咽著發不出聲。
    高良牽著長風過來,把韁繩遞給陳竽,“將軍要好好保重,我們等著你回來。”
    陳竽還想說什麼,卻也沒再說,隻是抱了抱這個並肩多年的好兄弟,“陳家軍交給你了。”
    爾後,他又轉身朝大家抱了拳,“無論我在與不在,陳家軍依然是那支鐵紀勇軍,護一方百姓,驅八方韃虜。保重!”
    “是!”大家含淚齊齊吼道,然後目送陳竽跨上馬背,再把萇楚拉到身前,揚鞭縱馬向那刀山火海的都城奔襲而去。
    不多時,有歌聲隱約傳來——
    縱馬白衣少年郎,死局欲蓋彌彰,有人故作眉眼疏狂。
    烽煙茫茫,陰謀陽謀,影影幢幢,這生死場上,青竹早凋碧梧已僵,人事本難防。
    非黃泉路上,此生王不見王,幾聲馬蹄彷徨,烽火長燃撞破天光。
    千裏江山入眼,誰不誌在四方。
    三千鐵衣披霜,萬籟絕響,山河無量舉目殘陽,這人間多荒唐。

    作者閑話:

    我來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