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昔我往矣 第十一章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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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墨色漸濃,餘暉完全沉睡了過去,亭子裏橘紅的燈光愈來愈明亮。
萇楚泛著微光的眼眸亮晶晶的,他盯著對麵修長手指拎著的酒壺,思索了片刻,再次點了點頭,“還要。”
陳竽二話不說,又給他滿上。
要是梅言此番在場,定要掀桌了,這是作甚?!我護得好好的娃兒,你這教他喝酒喝上癮了?
萇楚過了起初那股嗆勁兒,此刻隻覺得暢快無比,口齒酒香淳淳,胸腹暖漲,隻想再來一杯!他端起酒盅,略急的動作弄撒了幾滴酒,“萇楚再敬將軍。”
陳竽但笑不語,與他輕輕碰了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好久未曾這樣坐在自家府裏身側有人陪自己飲酒了,對方還是個剛剛學飲酒的雛兒,陳竽盯著空酒杯出神了須臾。
自小跟著陳睿在軍營裏長大,對於娘親的模樣都模糊記不清了,又無甚兄弟姐妹,都城裏能這樣靜靜坐著對飲的人也早已身死他鄉,如今,父親逝去,身邊當真再無一個親近之人。
隻餘下疆場上並肩作戰的那些將士。
萇楚替人斟滿酒,才發現對麵的人似乎在出神?
“將軍?”
陳竽這才回過神來,“吃些菜,別隻顧著喝酒。”
萇楚使勁眨了眨眼,難道是自己喝醉了?他剛剛似乎看見將軍麵上一閃而過的孤寂?想到這他再次抬眸去看,卻隻看見劍眉之下的雙眸平淡幽深,甚至帶著一絲銳利,淡色薄唇挽起個弧度,吐字帶了點凜然,“你在看什麼?”
萇楚當即被抓包,所幸他因酒而赤紅的臉正好可以幫他掩去那份被抓包的羞惱尷尬之意,“我在看將軍。”
麵對這樣誠實的回答,陳竽一時語塞,“天色不早了,快些吃罷。”
萇楚還想再飲一杯,被對麵伸過來的手按住了,“不可貪杯。”
酒足飯飽之後,管家早已牽出了一匹馬,通體黝黑的駿馬“噗噗”打著響鼻,馬蹄不停走動,似乎極不耐煩,當見到陳竽走過來,它收斂起了之前的不耐,溫順的低下頭蹭了蹭陳竽手臂,陳竽抬手撫著蹭過來的大腦袋,畫麵一時溫馨。
萇楚微醺的酒意隨著這一幕蒸發了,心裏居然羨慕起來,這是一種信任更是一種依賴,隻有並肩作戰一同趟過屍山血海之後,才能建立起來的吧?
陳竽湊近馬耳低語了幾句,抬手朝萇楚示意,“過來,認認它。”
萇楚走過去,一時怔怔,不知道要如何認,看了看馬又看了看陳竽,才抬手試探著摸了摸馬背,見馬沒有異樣,他才放心的貼過手掌,順著馬背撫。
“它隨著我很多年了,隻認我一個,其他人休想坐到它背上,除非我哄它。”陳竽語氣裏有著一股不易察覺的親昵。
“那我一會…騎它是不是不太好?”萇楚這是第一次見將軍的專屬坐騎,有些怵。
“我跟它說過了,不必擔心。”
萇楚前幾日才從馬背上摔下來過,心裏尚還有些懼意,但他明白,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才剛剛開始,絕不能退縮。
後院裏的燈火愈加明亮,管家喚人添了數次熱茶,靜立在一旁看著自家將軍教那少年騎馬,或許是太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少爺了罷,管家麵上盡是欣慰。
陳竽很有耐心,一開始的以身示範,後來的親自牽繩,再到托少年上馬,直至最後目露欣喜,不知那少年與他說了什麼,他眉眼都舒展了開,平日少年老成的冷峻麵容此刻溢滿了和煦。這才像二十出頭的青年該有的表情。
此刻不僅老管家這般想,萇楚坐在馬背上,看著陳竽映著燈光的雙眸鋪上笑意,心底竟也舒了口氣,從見到陳竽的第一眼起到現在,他才覺得此刻的陳竽有了他那個年齡段該有的表情。
事實上,這晚的將軍讓他驚詫了不止一次兩次。
萇楚自己牽著韁繩環院子跑了幾圈,臀股間實在是疼痛不已,他拉住韁繩停了下來,看著陳竽,意思是可以停下來了嗎?
陳竽背手而立,望著他點點頭。
他翻身下馬,但因在馬背上折騰良久,雙腿居然酸軟無力,剛一觸地便整個人摔在了地上,頃刻間鼻尖嗅到了滿滿的塵土氣,爾後疲倦湧上來堪堪壓住了羞恥,萇楚於是趴在地上不想起身。
駿馬見狀打了個響鼻,看看趴地上的人又看著陳竽,仿佛在說:不關我事。
陳竽卻莫名的心情良好,是真的很好,沒有想戰場上的廝殺,沒有想逝去的親人,沒有想朝堂之上的那些不堪,獨看眼前的月下風景。
大概是連馬兒都看不下去了,它移蹄上前,用嘴咬了咬萇楚的衣服,用力往上拎,萇楚趴伏在地上不管不顧,以為是陳竽來拉扯他,側頭一看,嚇得當即彈跳起來,馬可是會咬人的!
陳竽大概是壓抑太久,這晚臉上的笑意從未停過。
“它…它咬我啊!將軍!”萇楚會騎馬了不代表他不懼馬,一如喜歡狗的人也懼狗。
“長風隻是不想你躺地上著涼。”陳竽話語間帶著幾分柔和。
“長風?它有名字?”
“嗯。”
“噢。”
陳竽走近,“方才,沒事吧?”
萇楚拍著身上的灰塵,“不疼……嘶!”話語未落,吸氣聲還是出賣了他。
陳竽自然知道,剛學會騎馬之時腰背會酸痛上幾天,包括臀股間,看著眼前人,他還是開口說,“這才是開始,你現在還有後悔的機會。”
萇楚聞言也不拍灰塵了,挺直了腰背,“請將軍不要再而三的羞辱我。”
“何曾羞辱你?”
“從您第一次答應我入軍便懷疑我至今,已是第二次問我是否後悔了。您心中定然是看不起我的,我甚至不會騎馬,我合該被藏在府裏唱戲而取悅於人,家國大事與戲子無甚關係,這些都是你們心中所想!”
萇楚直直看著陳竽,純澈的眼眸含著怒意,“我不會後悔!”
陳竽什麼也沒說,隻是點點頭,然後轉身朝外走去,沉默而凜然,仿佛前不久笑意溫和的人不是他。
管家把馬牽走之前,對還在怔愣的萇楚說,“您快去休息吧。”
萇楚不再看陳竽離開的背影,低下了頭,沮喪而又有些難言的傷心。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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