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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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之不大想見晏承浚了,晏承浚很快也感覺到了這種變化,於是除了唇齒纏綿,便不再時時去春秋殿。但他解了宮內的禁令,允許牧之在內宮裏走動。前朝牧之仍然無法踏足,但他也無所謂了,去前朝便意味著會見到晏承浚,他心如亂麻,根本不適合見他。
很快春日便到了,萬物複蘇。蓉妃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浮腫得厲害,可為了孩子還是要經常動一動。牧之便常去那裏陪她說話,扶著她走動。這日過去,柔妃也在。她一向溫柔和順,淡如秋菊,見了牧之也是淡淡的行了禮,便又低頭繡著手裏的東西。
牧之對柔妃沒什麼了解,隻知道是個很安靜的女人,和她呆在一起,躁動的心就像慢慢被撫平的紙,非常舒爽。有她陪著蓉妃,他也安心一些。
“陛下。”
輕柔的嗓音喚回了牧之已經飛走的神智,他拉回失焦的眼神,看著柔妃。
“姐姐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臣妾想挪過來住,也方便照應。”
牧之點頭:“好,現在後宮就你們兩個,互相照應著也好。”
“陛下最近似乎神思倦怠?”柔妃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和蒼白的唇色,有些擔憂道。
“哦,可能就是春困吧。”
陽光正好,微風舒適,是適合放鬆的好時節。
“臣妾略懂醫理,要不讓臣妾給陛下看看吧。”柔妃說著,把手搭上了牧之的手腕。
牧之不著痕跡地反手握了握柔妃的手,笑:“不必了,有太醫院呢。”
他站起身,打算回去。
“陛下。”柔妃站起身,嘴唇張了張,眉頭皺起,似乎有千言萬語堵在嘴邊,最終隻問了一句,“陛下記得臣妾的閨名嗎?”
牧之想了一會兒,笑:“嫣柔,朕記得。”
柔妃淚盈於睫,笑著行了禮:“臣妾恭送陛下。”
他不記得。他與這位柔妃所見不過寥寥幾麵,如果不是今日細細看了一會兒,恐怕就算擦肩而過,他都認不出來這人是自己的妃。要不是芸璽在後麵悄聲提醒,他隻能尷尬地搖頭了。
“蓉妃叫什麼來著?”他問芸璽。
“莊心蓉。莊閑的長女。”
他點頭,轉身往踏春館又看了一眼。
回了春秋殿,桌前坐著身著朝服的晏承浚,他封侯拜相,已是萬人之上。整個順國現在都成了他的囊中物,真是年少英雄。見牧之到了,他也不行禮,隻把手中的一個帖子遞給牧之。牧之已經習慣他這僭越的樣子,坐下來仔細看了帖子,不由挑眉。
“羌國王子薑舒?他來幹嘛?”
“結親。”
“難道他們不知道,朕的皇族裏沒有女兒家?”
“臣已經問過,薑舒說,隻是來看看,不一定非得娶。”
牧之不由失笑:“他當順國的大家閨秀都是什麼?供他在菜市裏挑選的蔬菜?”
晏承浚也是搖頭:“臣在邊關戍守多年,羌國民風開放,對於嫁娶之事不太在意門當戶對、明媒正娶,隻隨心意。也許薑舒就是這個意思吧。”
牧之一揮袖子:“那便讓他去菜市上挑吧。隻要人家樂意隨他去羌國就行。”
“薑舒要拜見陛下。”
牧之搖頭:“晏大人你看著接待吧,以晏大人的才能,相信不用朕出麵,也一定能把羌國使團照顧好。”
“使團來順,陛下一定要見一麵的,這是規矩。不然落了羌國王子的臉麵,生了事端就不好了。”
牧之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晏承浚:“真是稀奇,晏大人竟趕著讓朕出麵了?”
晏承浚失笑,揉著太陽穴說:“臣也不願,可那薑舒實在是個混世魔王,不見到陛下,便一刻都不讓臣安生。”
牧之驚奇道:“這世上竟還有讓晏大人都束手無策的人?那敢問晏大人,他如何就是混世魔王了?”
晏承浚歎氣,苦笑:“這不如讓薑舒自己和陛下說吧。”
薑舒在晏府門口搭了三天的擂台鬥雞,聽了兩天的書,把晏府院子裏的花花草草貓貓狗狗都折騰了個遍之後,總算如願以償的見到了牧之。
禦花園裏百花爭豔,萬物崢嶸,各種奇珍異寶似的植物都蓬勃招展著,看得薑舒這個羌國人煞是驚奇。他們那裏雖然也有花草,可種類如此繁多且美麗的花朵,確實不多見。他被宮人領著,對著花園裏的人造景嘖嘖稱奇,一路目不暇接地轉過一扇半月門,眼前出現了一束薔薇花瀑布。
花瀑如昳麗夢幻的夢境在他的視野裏鋪開,各種顏色的薔薇花交錯開放,微風帶過,清香縈繞。薔薇花下為了遮擋蚊蟲和陽光,點了熏香,掛了薄紗,一個容貌迤邐的男子正靠在榻上,微微仰頭看著陽光下搖曳的花枝,陽光斑駁撒下,輕紗裏他如同飄渺的仙人。調皮的風如同一雙手,輕輕掀開紗簾,也搔著薑舒的心。
男子看見他來了,淡淡一笑,笑意很淺,不達眼底,可薑舒卻覺得像一束光,穿透了自己心裏的那層薄紗。
“小王見過陛下。”他是羌國的王子,對著順國的皇帝也沒那麼忌憚,行了禮便坐在一旁的圓凳上,端起茶碗就喝。
牧之被他有些不拘小節的樣子逗笑,說:“朕聽聞,你在晏大人的家門口搭了擂台?”
“那還不是因為晏大人遲遲不肯帶我入宮?我隻好每日去他家門口守著,守得無聊,才讓阿錦去找京城裏的鬥雞來打發打發時間?”薑舒撇著嘴,一副這怎麼能怪我的無辜表情。
“晏府裏那一池的魚都是你喂死的?”
薑舒立馬瞪大眼,擺著手說:“不能這樣說,我沒想喂死它們的!我鬥雞鬥得累了,想去晏大人府上討杯茶喝,那魚不過是順手丟些吃的,哪知道喂了兩天,竟都撐死了?”
晏承浚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殿下,臣家裏的魚每日都有人喂的,實在不需要吃這麼多……”
“你還在晏府門口聽書?”牧之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薑舒也笑:“還是打發時間嘛,我也不知晏大人辦事效率這麼慢,我在他門口等了七天才見到陛下。”
牧之撫掌大笑:“有趣有趣。”說完,側過臉看著晏承浚,“朕很喜歡他。”
晏承浚笑了一下,將茶爐上剛滾沸的水傾到在壺裏。
牧之並不介意薑舒在自己麵前自稱“我”,他一直都在宮裏長大,身邊的人都對他恭敬而小心,從沒接觸過性子這麼跳脫又混不吝的人。他看著薑舒,像看著在宮牆外自由飛翔的鳥兒,那份灑脫是他不會擁有的,他很喜歡。
“現在已經見到朕了,你有什麼話要跟朕說?”
“沒什麼話啊。”薑舒捏起一串葡萄,也不吐籽,一邊吃一邊說,“是我父皇,他說過來做客就要見見陛下,這叫禮儀。哦對了,順便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姑娘,若是有,就向陛下求娶回去。”
牧之沉吟一下:“那你見到喜歡的姑娘了嗎?”
“見到了。”薑舒把葡萄放回去,盯著牧之。
這是很無禮且放肆的行為,可讓薑舒做來,卻帶著直率坦誠的孩子氣。牧之沒有生氣,而是笑著看著他。
“但不是姑娘。”
“嗤!”一旁一直喝茶裝隱形人的晏承浚一口水噴了老遠,咳個不停。
宮女忙過來收拾,晏承浚擦了擦身前的水漬,看向薑舒,眼神明明滅滅,似有計較。牧之瞥了他一眼,又轉回身看著薑舒。
“不是姑娘,難道是……哪家公子?”
薑舒咧嘴笑,一口白牙在陽光下好似閃著光:“我很喜歡陛下。”
“放肆!”晏承浚短匕出袖,飛身跨過桌案向薑舒刺去。
薑舒反應極快,腰身一傾,那把短匕便順著他的鼻尖堪堪擦過。他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段衣帶,內力一震,布帛碎裂,露出裏麵包裹著的軟鞭。
“啪!”鞭聲清亮,直衝著晏承浚就甩了過去。
一旁的侍衛大驚失色,紛紛拔刀要上前,卻被牧之抬手按下,隻好麵麵相覷地擋在皇帝身前看熱鬧。
“你們分開點兒,擋著朕了。”牧之剝著橘子,一邊吃一邊看。他一個人在這兒呆久了,無聊得要發黴,今天可算熱鬧點兒。何況這個熱鬧還是晏承浚的,他很樂意看。
晏承浚和薑舒兩個人在園子裏打得難舍難分,牧之喝了茶潤了嗓子,衝上下翻騰的倆人喊道:“朕這園子裏花兒嬌弱,二位可小心別碰到朕的花兒!”
晏承浚胸口氣血翻騰,聽了牧之的話差點一個跟頭栽下去,這一分神,薑舒那靈蛇似的鞭子便陰險狡詐地纏了過來,他持短匕,現在卻被鞭子逼得不能近身,打得很是吃力,一時不備,胳膊竟吃了薑舒一鞭子。
薑舒見傷了他,也有些吃驚,他雖胡鬧,但又不傻,傷了順國的大臣,別說順國的皇帝,就是他爹都要扒他一層皮。正打算收手,後腰卻被一顆石子打了一下,疼得他“哎呦”慘叫,下半身都麻了。他回過頭,卻隻有牧之站在那裏,臉上笑意盈盈,怎麼看都不像是用石頭偷襲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