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正則神情不改，語氣卻更輕鬆了些，
    “錢工，不管你知道什麼，隻要對案情有幫助，都是立功表現，我會向何副部長說明情況。”
    風正則的身份背景在整個帝都的政經上層，並不是秘密，錢學禮得到了這個保證，明顯鎮定許多，略微組織一下腦中的記憶，緩慢的開口，
    “呂教授的項目其實隻是一個新藥研製，合作方還是遠在魔都的藥企，除了一開始呂教授過來看看情況，後來幾乎全部交給了小白，小白出入研究院時間久了，大家習慣以後也不太特別關注她的舉動，直到有一次，院裏負責清潔的師傅跟我反應說，劉副院長刷卡進了小白負責的實驗室，按照規定這是不允許的，而且劉副院長的身份卡也不應該有這個權限。”
    錢學禮說得很謹慎，風正則掩下心中驟起的波瀾，微微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按照保密協議，院裏隻提供實驗室，院內任何人都不可以擅自進入。整個實驗室不聯網，全部合成實驗過程的數據，都是當天保存歸檔加密。而且因為加密，劉副院長即便進去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實驗數據，況且堂堂帝都化工研究院的副院長，沒必要為了一個新藥去鋌而走險。”
    錢學禮說著，臉上的疑惑也越來越凝重，第一次意識到，他可能忽略了很多看似不重要的細節，
    “你有沒有提醒過劉濟澤這件事情？”
    風正則不覺得錢學禮會向劉濟澤詢問違反院內規章製度的情況，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這個我當時根本就沒有多想，以為劉副院長就是想要關心一下呂教授項目的進度，就告訴那個清潔工，這是院裏允許的事情，不是大事，但也不要外傳。”
    錢學禮說到此突然沉默，風正則和薑淩恒對視，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疑惑，
    “錢工，你提供的這個線索非常重要，我們安全部的同事會盡快核實，現在請你把所有知道的，關於呂教授這個項目的細節，全部告訴我。”
    一年的時間，肯定發生過很多細小到當時並不會引人注意的情節，但隨著劉濟澤的死亡，這些細微之處可能就是關鍵。錢學禮的表情非常無措，如果劉濟澤沒有出事，這些細碎的過往，根本不會被人想起，但現在，越是不合理的就越可疑，
    “這個，這個很重要嗎？”
    “重不重要，我們來判斷，你隻需要配合警方的工作。”
    錢學禮定了定神，斟酌片刻，才再次開口，
    “呂教授一年前加入了一個合成新型化合物的科研項目，具體研究方向和內容我不太清楚，隻知道項目前期的藥理學調研是由魔都的海城製藥完成的。後來進入到相關的藥物化學過程時，就由呂教授開始牽頭進行，當時海城製藥本身沒有同我們院合作，使用最高規格實驗室的資格，但是呂教授在業界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和劉副院長的關係，讓海城很容易就拿到了在院裏進行藥物合成實驗的許可。呂教授一開始對這個項目非常重視，從建模尋找先導化合物開始，她幾乎都是親力親為，小白隻是幫忙記錄實驗數據之類的工作，但沒過多久，呂教授來研究院的次數就越來越少，到最後甚至把整個研發過程全部交給了小白。”
    “呂教授有多久沒有來過實驗室了，她不來會不會對實驗過程有影響。”
    呂漫翎在劉濟澤的事情上，前後的反應不合常理，使得風正則格外注意她行為的反常。
    “這個不好說，具體的實驗方向和內容是嚴格保密的，但一般情況下，像這種項目，即便已經完成了計算機建模找到了先導化合物，主導人也不應該完全不出現，至少應該在關鍵實驗的時候進行現場督導，但呂教授在半年前就不過來了，隻是說身體健康出了問題。”
    風正則心底的疑慮漫漲，卻沒有繼續發問，呂漫翎是個工作優先於一切的人，而且就之前兩次見麵來看，並沒有可以讓她放下工作的健康狀況，她為什麼不再出現在實驗室，是她發現了什麼，或者她在避諱什麼。
    薑淩恒一直沉默充當背景板，看著因為風正則陷入思索而有些倉皇的錢學禮，盡可能放緩語氣，
    “在呂漫翎不來實驗室的這段時間，劉濟澤或者白馥遙有什麼反常嗎？”
    “反常？讓我想想，小白還好，畢竟我們接觸不多。倒是有段時間，劉副院長有些不對勁，他很緊張，脾氣也不好，經常細微的響動就能嚇到他，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我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隻說自己有點神經衰弱。”
    “具體的時間你還記得嗎？”
    “好像，好像就是過完年那段吧，具體的時間我也記不太清了。”
    “劉濟澤有沒有去看過醫生？”
    風正則問完，就看到錢學禮突然拿起手邊的電話，很快對麵就接通，溝通幾句以後，錢學禮忐忑的放下聽筒，
    “小陳，就是劉副院長的司機，他說過完年不久，劉副院長去六院看過精神科。”
    關於呂漫翎的實驗項目，錢學禮無法再給出跟多的信息，而劉濟澤的表現也再無其他疑點，在要求對方如果想起更多的信息要馬上通知自己後，風正則和薑淩恒去往研究院的小會議室同申靖他們交換信息。
    結合風正則從錢學禮那裏得到的線索，以及清潔工的證詞，申靖繼續對實驗室的進出記錄進行核準，劉濟澤為什麼要進入新藥合成的實驗室，還是劉濟澤經常進出研究院所有類似實驗室，劉濟澤是怎麼進入的，實驗室有專門的通行卡，沒有權限即使院長也無法開門進出，劉濟澤究竟想要幹什麼。
    帝都大學附屬第六醫院，精神心理科主任童順接過風正則的證件仔細看過後，一邊歸還，一邊慢慢摘下眼鏡，
    “醫院和病人之間有保密協議，即便病人死亡，在沒有得到家屬和單位同意的情況下，我們也不可以隨意泄漏病人的隱私。”
    童順並沒有要配合的意思，畢竟相較一個刑警支隊長，劉濟澤的身份地位高出太多，他的醫療記錄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機密。
    “童主任，劉濟澤死因不明，我們警方現在偵查階段，具體的情況無法向你說明，但是，劉濟澤的死亡牽扯到帝都最近最大規模的毒品案，無論他是什麼身份，現在他都是涉毒案的當事人，你們醫院有責任配合我們警方的工作，畢竟申請搜查令需要時間，我想童主任也不會想要耽誤如此重大的案情吧。”
    帝都，一個國家的權力中心，風正則見識過太多這種情況，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遲疑一會兒，童順還是調出了劉濟澤的病例，
    “劉副院長這個症狀就是典型的壓力型神經衰弱，發展到了神經疼痛的程度，病程非常快，一個月左右就已經很嚴重了，因為伴隨出現了抑鬱焦慮等症狀，我當時建議他去看專門的心理門診。”
    “您知道他具體的壓力原因嗎？”
    風正則不得不加重了對呂漫翎的懷疑，劉濟澤的症狀如此嚴重，連錢學禮都看出來的反常，呂漫翎竟然隻字未提，這和她對劉濟澤死亡的在意程度截然相反。
    “問題就是劉副院長對這個病因諱莫如深，所以他拒絕了我的建議，後來也沒有再來醫院，我們對領導幹部有回訪的，劉副院長表示自己已經好了，不再需要治療。”
    童順的表情有點不自然，風正則卻也理解，劉濟澤看似地位不低，但在偌大的帝都，他的級別也隻能算是最末流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