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麗娜否認，然後沉默，讓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問訊戛然而止，但每個人心頭籠罩的陰霾一寸寸的下墜，席麗娜的話真假難論，但卻把案件的偵破方向引向了一個天崩地裂的可能性。
    “她在說謊。”
    案情分析會，魏舒破天荒第一個開口，
    “在我們的先期排查中，劉濟澤和席麗娜毫無關聯。後來檢查劉濟澤的私人終端，也沒有兩人接觸的證據。所謂兩個人的關係，現在也僅僅是席麗娜的一麵之詞，並且滿是漏洞。劉濟澤的死亡現場，清理的非常幹淨，根本不是她一個在校大學生能幹出來的。她為什麼要陷害劉濟澤，劉濟澤已經死了，她現在是要做什麼，讓劉濟澤的社會價值再死一次？”
    會議室裏沉默著，仲譽和魏舒畢竟年輕，基本沒有碰到過關聯人物社會地位如此敏感的案件，高嶸除了痕跡檢驗，毫無社交生活，社恐導致他不得不戴上平光鏡，用來隔絕他人的眼光交流，隻有袁政考慮再三，才嚐試著分析其他可能性，
    “會不會有人教她這麼說，用來轉移我們的辦案思路。”
    沉默，依舊沉默，這個所謂辦案思路是目前風正則最不想麵對的，劉濟澤的身份太過敏感，而且他背後還有整個化工研究院，一個不小心，毒品致死案，可能就會演變成驚天醜聞。
    “目前我們並沒有找到劉濟澤死亡前，席麗娜和他直接接觸的證據，如果席麗娜的說辭有幕後黑手，那對方的用意是什麼，把整個毒品案的水攪得更渾，讓我們投鼠忌器？”
    袁政繼續分析著，慢慢所有人的思路都在跟著他的分析發散，
    “劉濟澤的死亡跟毒品相關，現階段我們不能確定他是主動吸毒，還是被投毒，但他的死亡確實給化工研究院帶來負麵的影響。如果現在有人咬定他是主動吸毒，並且毒品還與研究院有關，那這個案子肯定很快就會從我們這裏被移交到檢察機關，到時所有的取證將會從頭來過，而且因為化工研究院本身的敏感性，過程會相對漫長，會不會有人就是想利用這個時間差，轉移或者銷毀證據。”
    隨著思路被打開，高嶸戴好眼鏡，打開之前搜證的記錄，再次確認，
    “為了檢查劉濟澤的網絡終端設備，我們多次和化工研究院方麵交涉，對方以涉密為由，也隻是讓我們取走了他的幾台私人移動終端，目前為止關聯工作的我們還未得到權限。”
    看著大家似乎在接受這樣的一個思路方向，魏舒再次頂著壓力開口，
    “但這一切的推論都是建立在化工研究院確實有問題的前提上，難道化工研究院真的跟毒品有關，那不就還是回到了劉濟澤確實跟毒品有關，因為至少現在整個研究院中我們也隻查到劉濟澤同毒品有接觸。”
    這是個悖論，從一開始風正則就已經意識到，席麗娜的話帶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結論。但就是這樣的結果，使得他們無法在研究院這個問題上再進一步，如果繼續深入，就不是他一個區區刑警支隊長能夠觸及的深度，而他們前期的調查也會停滯於此，等到高級權限單位介入再重新展開，這個時間將會被無限拖長，這也許就是對方的用意。
    想到薑淩恒曾經大膽的推測，劉濟澤可能在穩定“紅女”成分的過程中扮演某種角色，風正則此時不得不客觀的對待這個看似荒謬的想法。
    劉濟澤的社會地位，劉濟澤的弱點，劉濟澤的隱秘情人，劉濟澤突然改變的工作生活習慣，這些看上去與劉濟澤的死亡有絲絲聯係的點，連成線構成麵，是否就是這個所謂的“角色”？
    西區局長辦公室，史至民經過如此多年的風浪，也被風正則的想法驚出一聲抽吸，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
    這個猜測太過震撼，史至民從警從政的生涯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覺得如履薄冰，如果這個推斷被證實，那真就是學術界的天崩地裂。
    “隻是我目前根據已知線索的推理，但，”
    風正則略微沉吟，似乎是在躊躇措辭，或許還有些理智上的憂疑，從走進這間辦公室起，風正則就已經賭上了自己作為警察的半身榮譽。
    “但是，我相信總會找出證據，我會盡快查出這其中所有的關聯，爭取盡快破案。”
    室內一片沉寂，如果史至民駁回了這個幾乎荒謬的推測，那劉濟澤的死亡和“紅女”的聯係也隻停止在可能的致死原因這一條，雖然算是醜聞，但也僅僅是對於行政級別比較高的一個人而言，對化工研究院的影響有，但並不嚴重，甚至連普通老百姓都不會驚動，就結束在來日新一輪的社會新聞中。
    如果今天史至民同意了這個偵查方向，那一個人的死亡就不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在調查持續深入的過程中，整個西區分局要頂住來自係統內外由上至下各方麵的壓力，涉密這兩字幾乎是壓在他們頭上一個跨不過去的禁區。
    “你們想怎麼查？”
    最終，這位刑偵出生的局長，決定相信自己的兵，相信一眾刑警的職業敏感，相信每一名人民警察的信仰榮譽，
    “化工研究院我們暫時無法深入調查，隻能從劉濟澤的神秘情人入手，同時對研究院現階段，所有合作項目的相關社會單位與企業，做外圍的偵查。研究院的實驗室隻能對研究數據成小範圍實現，不可能大規模生產，否則會很快引起注意。所以“紅女”的出現可能與研究院相關，但絕不會在研究院量產。不過就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紅女”至少已經在本市的吸毒人員中擴散了數月，這種程度的供貨渠道，說明帝都可能隱藏著一個初具規模的，生產新型毒品的地下工廠。”
    風正則目光灼灼，雖然之前還有些許疑慮，不過此時有了自己師傅的肯定，讓年輕的刑警支隊長，卸下心中的忐忑，隻剩堅決。
    “按照你們的思路去調查，我馬上去見郝副司長，放心大膽的去幹，出了任何事情，我擔著。”
    史至民的保證，是人民警察的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