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閣外。
    “裏麵怎麼樣了？”息韞潛低聲問尾隨傅青璿而來的隨從。
    “啟稟殿下，那位葉姑娘帶著清璿姑娘進去好一會了，還沒出來。我們跟到這裏就進不去了，隻能守在外麵。”
    “繼續守在這裏。若有這府上的人問起，就說是本殿的指令。”說完，息韞潛快步走進舜英閣。
    閣中地方不大，一進門，便見葉珺候在榻前，榻上的人卻被層層疊疊的被褥覆住，隻露出半個頭。
    “參見二殿下！”葉珺起身福了一福。
    息韞潛揮了揮手，道：“她怎麼樣了？”
    “姐姐似乎很難受，一個勁地喊熱。這夜深露重，我怕她著涼，所以給她蓋了被子，讓她忍一忍，好好出一身汗。”
    息韞潛近前探了探她的額頭，隻覺滾燙，再看她的臉頰，已是燒紅。“你先出去吧，有本殿一人留在這裏就行了。”他淡淡吩咐道，卻不容反抗。
    葉珺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她福了一福，默然告退。
    待閣門被關上，他收回目光，看向榻上的女子，急切道：“清璿，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傅青璿吃力地抬眼，氣若遊絲，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也喝過酒……可是，從來沒有像這樣……”
    “酒裏麵不可能有毒的，當時我也喝了……”息韞潛將席間的細節一一回想，卻找不出破綻。
    “好熱……殿下，幫我把被子……掀了……我快受不住了……”她喘著氣道，臉上又添了幾分醉紅。
    息韞潛遲疑了一下，終是替她將被子掀了開來。
    傅青璿隻覺有片刻的釋放，不一會兒，卻又如墮火海。她不由開始喘息，身體也開始躁動不安。
    息韞潛見此情狀，眸中一下冰涼。“他們竟敢如此！”
    “殿下，救我……”傅青璿痛苦地低吟。
    他握住她的手，她隻覺有一股清泉湧上心頭，仿佛尋到了解除痛苦的源頭，她不由將滾燙的臉枕在他手上，身體也漸漸向他靠近。
    息韞潛歎了口氣，心疼地抱住她。傅青璿渾身一顫，一瞬間的清明使她眼中閃過一絲哀涼。息韞潛看在眼中，手漸漸鬆了開來，他柔聲道：“清璿，我不會勉強你，我不願看到你日後後悔。現在，你自己做出決定，再痛苦你也要做出決定。你究竟要不要我……”他的眸色深不見底。
    好一陣子，屋子裏一片安靜，隻有衣料的磨搓聲和克製的低吟聲。“不要……”傅青璿終於拚盡力氣，擠出這兩個字。
    息韞潛的目光黯了黯，隻是一瞬又恢複如常，“對不起，現在我們無憑無據，無法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但這一筆賬，我會記在心裏，將來一定連本帶利討回來。我現在出去在外麵守著，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你若……實在無法忍受，或是改變主意，隨時可以叫我……”
    傅青璿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哼出一個字。息韞潛狠了狠心，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這時，“嗖”的一聲，從橫梁上落下一個身影。
    傅青璿在痛苦之餘，隻覺滿心恐懼。
    “是我！”來人低聲道。
    傅青璿在深思極端模糊之際，還是辨出了這個聲音。
    ——陸緣！他還是來了！在神誌徹底崩潰的最後一瞬，她這樣想道。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傅青璿悠悠醒轉，目光所及，卻是近在眼前的陸緣，他似乎正在調息。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瞬，突然開始無聲流淚。
    陸緣注意到後，忙道：“怎麼了？還痛嗎？”
    傅青璿羞惱地看著他，抬手就是一巴掌。陸緣臉上頓時多了一道掌印。
    “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吃苦了，你相信我。”陸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真摯。
    傅青璿越想越氣，開口大罵：“你混蛋，你給我滾，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了。”陸緣急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道：“你不要喊，外麵有人。”細細咀嚼了一番她的話，他的嘴角突然添上一抹笑意，湊近傅青璿道：“你想多了吧。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
    傅青璿驚愕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你騙我！”
    “我隻是幫你把體內的酒液都逼了出來，其他的什麼都沒做。你看你衣衫尚好……”後麵的話他不說了，眼中的笑意卻越發濃重。
    傅青璿揮起一掌，重重地打在他身上。他忍住痛，卻仍止不住笑意。
    “你既然有辦法，怎麼不早出來？存心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之前都有人在，我怎麼敢冒然現身。看到你痛苦的樣子，我比你還急。二皇子想動你的時候，我差點就出手了。還好，最後你說了那句話。”陸緣的神情中已滿是柔和，甚至還透著一絲絲欣喜。
    傅青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話。準確地說，是兩個字。想到不經意間又給了他一個自作多情的機會，她心裏不禁發苦。
    “清璿，你既然好了，那我帶你走！”陸緣道。
    “不行，”傅青璿皺了皺眉，“你剛才都能忍得，現在怎麼反而沉不住氣了？我們這一走，必定會引起懷疑。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你一個人走。”
    “那你留在這裏做什麼？”
    “好好睡一覺。”傅青璿輕聲道。
    “在這龍潭虎穴裏，你也能睡得安心？”陸緣的語氣中透著責怪的意思。
    “我無故吃了這樣的苦頭，怎能讓他們好受？再說，我留下來，那三皇子會以為我已經上了他的套，以後自然不會再費心找我的麻煩。而二皇子會覺得對我有所虧欠，並會因此而記恨三皇子。到時候，他們兄弟反目，對我們豈不是更有利？”傅青璿說的時候，麵無表情。
    陸緣久久注視著她，半晌道：“其實，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什麼時候能夠隨心所欲了？”傅青璿的反問將他逼得啞口無言。他眸中一黯，縱身從後窗翻了出去。
    傅青璿望著他離去的地方，心中低歎。
    大半夜的時候，傅青璿正朦朦朧朧欲睡去的時候，聽到響動，一睜眼卻見息韞潛走了進來。她正準備起身，他做了個打住的動作，低聲道：“你沒事了吧？”
    傅青璿微微點頭。
    “我在這裏陪你挨到天亮。”見傅青璿神色中現出疑惑，他又解釋道：“天亮以後，老三必會派人來這裏或者親自過來。名為關心，實則探虛實。到時候，看到我們在一起，他定會以為計謀得逞，隻有這樣，才能免去他的進一步算計。”息韞潛淡聲道。
    傅青璿想起不久前的情景，頓覺尷尬，不由低下了頭。
    息韞潛靜靜地注視了一會，道：“其實，你會那樣說，我並不意外。我們畢竟認識的時間不長，你一時無法接受，我是可以理解的。但總有一天……”他看了眼傅青璿，突然頓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傅青璿的心中湧上愧意，她不知該怎樣麵對，不知該怎樣收尾。
    天亮之後，果然如二皇子預料的那般，息韞賢親自過來探望。傅青璿記得他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笑意，有些曖昧不清的意思。她和息韞潛都選擇了沉默，他們心照不宣地認為越是如此，越能讓下手的人得意忘形。